“謝箐,陷空島之行,你們從茉花村地下洞穴帶出來的神仙膏,韓彰當時看出了成分裡有藍鳳凰。你可還記得這事?”公孫策問謝箐。
“我記得。”謝箐點點頭,“韓二哥並不太清楚藍鳳凰的用途,當時顧傾城也在陷空島,所以韓二哥請教了他。我記得顧傾城說藍鳳凰是苗疆聖物之一,具體用途他不清楚,但他卻告訴大家:鳳凰涅槃而重生。”
公孫策笑道:“沒錯,鳳凰涅槃而重生,神仙膏,表麵是為了美容養顏延年益壽之用,但真正的目地卻是為了所謂的鳳凰涅槃。”
頓了下,公孫策緩緩繼續:“韓彰曾把神仙膏送往無涯山,請他師父無崖子幫忙查看神仙膏的成分和具體用途。
在陳州時,無涯山給韓彰傳回了結果。因為結果太過駭然,事關重大,因此隻有包大人和我,以及韓彰知道,並未告訴你們任何一人。”
他和包拯早在半年前就覺察到了皇帝的不對勁,在排除了易容、人*皮*麵具這些假設後,就隻剩下換人這個可能了。但這個假設太過匪夷所思,所以他和包拯也僅僅有過此猜測,卻並不覺得是真相。
當展昭他們從陷空島回來,提道顧傾城那句鳳凰涅槃而重生,他們才正式考慮了這個可能,但卻沒有任何證據來支撐。
直到韓彰師門傳回來藍鳳凰的真正用處,他和包拯才基本確定了這個可能。
也因此,他們才著急要找到趙曦,於是,將計就計利用皇帝來了襄陽。
因為,一旦龍椅上的那位不再是真正的皇帝趙禎,那這大宋的天,就得傾覆了。但他們也並不打算將這事公布於天下。因為,那樣會天下大亂,最終受苦的都是老百姓。
所以,他們一直在等待趙曦醒來。想讓這事儘可能地軟著陸,無論底下多少驚濤駭浪,能讓表麵平靜一點就平靜一點。
“無涯山帶回來什麼結果?”謝箐有些急。
公孫策想了想,沒說原話,而是換成了非學醫之人能聽得懂的大白話:“起鎮魂之用,皇帝換魂後,身體和靈魂可能不能契合或者其他原因,需要神仙膏來幫助身體的適應。”
謝箐恍然。
原來,原來鳳凰涅槃而重生,是這個意思啊。他死了,他活了。
包拯不小心咬了自己嘴唇,嘶了一聲,插話道:“難怪皇帝這半年衰老得挺快。”
以前的皇帝,也就是不惑之年,並無老態。可最近這半年,他每次見到皇帝,都能明顯感覺到皇帝衰老的速度不太對勁。
一直沒說話的趙湘開口:“皇帝,究竟是如何殺了皇帝,又如何換魂的?”
謝箐展昭一下看向包拯,這事,他們也好奇。
公孫策繼續代口:“我們雖確認了皇帝已換人,但對皇帝如何做到換魂這事,卻一直不得其解。”
包拯看向趙曦:“不知殿下又是如何猜到這個真相的?”
殿下在三年前就已沉睡,如果他們沒猜錯,皇帝應該是最近半年才被換魂的,那殿下究竟是如何未卜先知的?
趙曦緩緩道:“幼時,我曾在機緣巧合下,結識了一位唐姓前輩,他不僅教會了我唐門機關術,還給我講過一個關於百年唐家的傳說。”
謝箐扯展昭袖子的手一頓,愕然地看向趙曦。
唐門?機關,百年唐家?
哥哥說的是他們的第一世嗎?衝銷樓第六層,她和小白通關後,拿到了哥哥留給她的那封信。信裡提到的第一世,就發生另一個時空,發生在百年世家的唐家。
展昭也想到了這點,安撫性地握了握她的手:“彆急。”
趙曦衝謝箐點點頭,給大家說起了那個傳說。
精通機關暗器的百年世家唐家,曾出過一位驚才絕豔的機關天才少年。但那位天才前輩,卻從小患了一種極其嚴重的偏執癖病症,比如任何東西都要雙數對稱等等怪癖。
後來,唐家家主去世,那個少年天才繼任家主之位後,性情忽然變來變去,就好像體內同時存在兩個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在爭奪身體控製權,症狀極其詭異。
所有人都不明白怎麼回事,直到天才少年那從小失蹤的哥哥歸來,才解開了唐家一個延續了近百年的秘密。
真相是:天才前輩被換魂了。唐家的某位先祖,去遊曆時結識了一位神秘部族的友人。那位友人精通一種巫蠱之術和邪門禁術,他用禁術直接取代了唐家先祖,成為了當時權傾一方的唐家少主,即未來的唐家家主。
從那以後,每一任唐家家主,其實都是這位懂巫術的人在換魂取代。
故事的最後,是這位機關天才的哥哥找到了破解禁術的方法,成功阻止了換魂還未徹底完成的家主,把邪人的靈魂驅逐出去,讓弟弟的靈魂重新歸位。
當時據說還涉及到了皇權之爭愛恨情仇之類,但後人卻漸漸不太清楚這些了,隻記住了巫術換魂的事。
謝箐聽得渾身發抖。雖然她不記得前塵往事,不記得在唐家那一世的事了,但聽起來還是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好在這些事是發生唐家先祖身上,不是她和哥哥生活的年代。
包拯和公孫策對視一眼。
難怪啊,難怪趙曦能在三年前就發現了異常。隻是,百年世家唐家,他們怎麼沒聽說過?難道不是大宋的?
“那三年前?”包拯遲疑著開口。
趙曦看向窗外:“三年前,我發現父皇很信任一位來曆不明的大祭司。我就開始暗中留意著。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發現嬰兒失蹤案和皇城司似乎有關聯,於是我開始暗中調查,發現宋正和宋氣經常前往陷空島和陳州一帶。”
謝箐點頭,確實,嬰兒失蹤案是因為神仙膏,而宋正負責的正是陷空島隔壁的茉花村地下洞穴。
趙曦頓了下,繼續:“那時候的父皇,除了對大祭司過分信任外,似乎還一切如常。那一日,父皇召我進宮......”
他以為是父皇召他去談徽州水患的事。可他去了後,沒見到父皇,卻中了皇城司布下的天羅地網。身受重傷的他,差點就以為難逃一劫了。
然而,皇城司的四大指揮使之一宋凜,卻對他放了水。
他逃出福寧殿,卻倒黴地撞上了宋正和宋然,這一次,是那新上任不久的駙馬爺陳世美巧妙地救了他,隨後用皇宮裡一條密道,把他送出了宮。
他強撐著回了荊王府,隻來得及告訴龍飛他們立即去襄陽就昏了過去。昏過去前,他來不及說更多,隻匆匆寫下了:嬰兒,陳州...等幾個關鍵字。
“所以,王爺才把我派到開封府當臥底,想利用開封府幫忙找出真相?”謝箐恍然,一下看向趙湘。
趙湘輕咳兩聲,有些心虛地瞟了眼趙曦:“那時候的你,還不是你。”
謝箐忙道:“王爺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趙曦忽然輕笑了一下,對趙湘隔空傳音:“笨蛋,我知道。”
那時候的他,並不清楚自己還能不能熬過去,但卻本能地寫下了線索,因他知道,趙湘一定會去查。趙湘如果查不出,一定會去找開封府。因為他曾告訴過趙湘,開封府,是可以信任的存在。
趙湘確實如他所願,找到了開封府。
包拯他們也確實如他預料的那樣,將事情查到了這個地步。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妹妹竟然魂穿到了臥底的身上,這事,自然怪不了趙湘。
趙湘垂下眼,睫毛亂顫。
“那殿下身上中的蠱毒,又是怎麼回事?”包拯適時開口。
趙曦眸底湧現出一絲隱隱的懊惱:“父皇身邊那大祭司下的。”若不是因為這蠱,以他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在皇城司手下重傷。
“可那個時候,按你所言,皇帝應該還沒被換魂啊。”謝箐眼帶不解,宋仁宗是好皇帝,哥哥是好太子,皇帝還就隻有這麼個兒子,自然不可能對哥哥下手啊。
趙曦搖搖頭:“我很確定三年前的父皇還沒被換魂,但他為何會對我下手,這裡麵的隱情,我並不知曉。或許,大祭司用什麼邪術控製了他吧。”
他了解他的父皇,他斷然不會做出神仙膏和陰煞軍那樣的事來。但那些事,又的的確確是在父皇還沒被換魂的時候做的,所以隻可能是父皇被脅迫了或者被巫術控製,短暫失去理智或者意識。
公孫策蹙了蹙眉。
龐昱臨死前隱晦告訴他,海州知府滅門是皇帝下的命令。那麼,殿下說的這個原因倒很可能也是艾家滅門的真相,可惜蓉兒始終記不起當年的事了。
“所以,皇帝是在半年前被換魂的。如今的皇帝,靈魂是另外的人。”包拯做了總結了,“至於如何換魂的,以及現在的皇帝,究竟是誰?暫時無法確定。”
“所以,狗皇帝究竟是誰啊?”謝箐怒道。
“我忽然想起一個事。”一直很安靜的展昭看向大家,“我們當初從陷空島回來時,艾虎曾在路上給大家講過一個鬼故事。故事和殿下講的唐家之事大同小異,但背景是發生在南疆國。故事的最後,是南疆國某一位聖女發現了真相,和“換魂人”大祭司同歸於儘。”
謝箐一掐展昭大腿:“對對對,我也想起來了。”
展昭被揪疼,沒敢吭聲,繼續說正事:“小白也說過,南疆族二十年前發生大事,族內大亂,聖女力挽狂瀾,卻從此不出留山,說是中了什麼詛咒。”
包拯和公孫策迅速對視一眼:“所以,現在的皇帝應該是...苗疆族的前任大祭司烏遇!或者,是以烏遇的身份出現。”
結合趙曦和艾虎講的故事,那麼真相大概是這樣。
南疆族類似唐家,出現了某個邪人。這人,可能取代了南疆族很多代大祭司,然後被現在的聖女發現,聖女和大祭司鬥法,兩敗俱傷。
聖女中了詛咒,從此無法出留山一步。
而大祭司也被驅逐出了苗疆族,之後潛伏在皇帝的身邊,並在半年前,用邪術殺了皇帝,然後換魂到了皇帝的身上,成了目前宮裡那位。神仙膏是為了鎮魂,而蓬萊穀的陰煞軍,則是這邪人處於某些陰暗瘋狂的想法,為自己打造的神鬼之軍。
他的野心,也許不僅僅是大宋。
趙曦點點頭:“差不多應該是這樣,但讓我疑惑的是,烏遇似乎會說東瀛話。一個南疆族的大祭司,如何會說東瀛話?”
“難道那靈魂最初是東瀛人?”謝箐驚呼。
“東瀛?”其他人麵麵相覷,這扯得好像有點遠了。
趙曦揉了下額頭:“他和東瀛有什麼關係,暫不得而知。不過苗疆聖女應該知道苗疆族二十年前那場大亂的真相,也應該知道那抹靈魂的來處。”
展昭忽然想起一事,問趙曦:“殿下,你三年前給我傳的拚音信,究竟寫了什麼?那信,包大人收到時,已被毀壞了大半。”
趙曦愣了下,這才想起那事:“你不提,我都差點忘了這事。沒錯,我進宮那日,讓信鴿給你送了封信......”
那一日,他也不知為何,心裡略略不安,就給展昭去了一封信,把他的那些駭人猜測在信裡說了,並告訴展昭,如果他出了什麼意外,讓他順著線索查下去,並具體告訴了他要如何查。
後來,他果然出事,在昏過去前,他怕展昭因什麼意外收不到這信,就又給趙湘匆匆留下的那幾個線索。
展昭呆了呆。原來殿下早就把猜測告訴了他,還清楚地指名了調查方向和方法,可惜天意弄人,那信不知因何原因,到了他們手裡,就隻剩一個開頭了。
在趙曦和包拯等人剖析一切的時候,汴梁皇宮內,正閉目養神的宋仁宗忽然一下捂住胸口,神情極其怪異,似乎很痛苦,又似乎很享受。
半響,宋仁宗衝到銅鏡旁,看了看自己那張明顯老化的臉,開始哈哈大笑,越笑越癲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趙曦啊,你果然解蠱了!”
宋仁宗摸摸自己的臉,眸底是掩飾不住的狂喜。
“朕盼這日可盼了太久了,哈哈哈哈......”
宋仁宗按下床頭的機關鈴鐺,將宋正喊了進去。
“傳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