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是魂穿到兩歲的趙曦身上,但他穿來時,意外失憶,甚至智力都跟著下降到幾歲狀態,一直到六歲才恢複記憶和智力。在失去記憶的那四年裡,他得到了活了兩世都沒曾擁有過的完整父愛。第一世和第二世,雖然他的父母都很好,但卻宿命般地,在他和妹妹很小時候就離開了。
所以,在大宋,他是第一次,真正擁有了那份想了很久很久的父愛。
在那四年裡,趙禎不僅親自教他讀書寫字,教他朝堂謀略,教他如何為君......他也會陪他一起玩小孩才喜歡的遊戲,甚至像個普通父親那樣,將他搭在肩上飛奔。
待他恢複記憶時,他已分不清他究竟是趙曦,還是謝輕攬。可他卻知道,從此,他將趙禎當成了真正的父皇,也從此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趙曦。
也因此,他一邊尋找妹妹,一邊認認真真地學起了一個優秀君王該有的一切才華。那些年,他竭儘全力地幫趙禎治理國家,除了在襄陽的事上,他采用了其他方法,但卻從未背叛過他的父皇。
隻是,他卻從未想到,他最愛的父皇,竟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極儘屈辱。
“兒臣不孝。”趙曦終於出聲,行了禮,衣袖下的手,卻攥出了青筋。
今日,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將為他的父皇,討回公道,拿回父皇的一切。
宋仁宗坐起來,對趙曦道:“來,陪朕下棋。”
趙曦點點頭,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雲慕趕緊拿來棋盤和棋盒,宋然則出去吩咐侍女上茶水。
侍女很快端了茶水上來,雲慕接過皇帝專用的茶杯,將茶放在皇帝麵前。侍女再將另外一杯放在趙曦麵前:“殿下請慢用。”
趙曦接過,兩人目光相撞,又自然分開,看不出任何異常。
侍女微微福了福身,安靜地站在一旁,隨時伺候著。
棋盤鋪開,皇帝先行。
黑子白子,你來我往。
每一步,都是智慧和人心的博弈。
雲慕在旁看得一臉糊塗,宋然到是懂下棋的,隻不過,卻無論如何都跟不上兩人的思維速度。雖然兩人走得並不快,似乎每一步都經過了深思熟慮。但每一步,都讓宋然要想好久,才能明白其中的玄機和奧妙。
宋然眼神複雜地看著趙曦和皇帝,心裡長歎,跟不上,跟不上,根本跟不上。
無論是皇帝還是趙曦,那腦子都不是他能比的,即便他在普通人裡,也算佼佼者了。可這兩人的每一步,都是謀略智慧的比拚,是人心的較量,是各種他看都看不懂的較量。
背後安安靜靜站著的侍女,餘光將棋盤的每一步都看在了眼裡,仍然麵無表情,眼底,卻漸漸染了一絲笑意。
趙曦淺抿一口茶,又落下一子,皇帝似乎哼笑了一聲,將黑子落在了趙曦疏忽的地方,瞬間瓦解了他的合圍,低歎道:“都道朕的曦兒擅長棋盤博弈,但趙曦啊趙曦,你可知,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趙曦淡定地道:“人生如棋,棋如人生,世事如棋步步新,不到最後,父皇又怎知鹿死誰手。”
“是嗎?”皇帝嘲諷地一笑,“那朕可要拭目以待了。”
趙曦拈起白子,手起子落,咫尺間,戰局扭轉。
“父皇似乎忘了,您曾教導過兒臣,置之死地而後生。”趙曦看著皇帝,眼神漸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皇帝瞳孔咻然一縮,臉色有些難看地看著棋盤,好久才冷笑一聲,再度落下一子:“機關算儘時,根本不會有後生的機會。”
皇帝確實是高手,戰局,再次風雲突變。
“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趙曦拈白子,落在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再次扭轉戰局:“父皇機關算儘,但卻忘了,世間一切皆可算,唯獨人心不可算,愛,亦不可算......”
在趙曦和皇帝對弈時,龍飛鳳舞繞開了層層守軍,無聲無息地進入了皇帝所在的院落,蟄伏在暗處,等待著機會。
一刻鐘後,兩人穿上了禦前帶刀侍衛的服飾,跟隨隊長在院裡巡邏。
書房內,趙曦落下一子:“棋分黑白,人亦如此。今日,終究是白子贏了黑子,父皇,承讓了。”
看著敗局已定,皇帝並不氣惱,哈哈一笑:“棋如人生,但人生,卻不完全是棋。”
皇帝一指棋盤,語氣充滿嘲諷:“趙曦啊趙曦,你在棋盤上算儘機關,卻唯獨忘記了,你自己,就是朕棋盤上的一子。在你同意和朕下棋的那刻起,勝負......已定!”
趙曦武功深不可測,謀略不屬於他,即便收了他的刀劍,對他影響也並不大。哪怕是三年前的趙曦,雲慕雲羨加上宋正宋氣,也打不過他。
這樣的人,他自然不想去硬拚,所以嘛,他把毒,下在了棋子上。當然,這毒,隻會讓他陷入沉睡,而不會真的傷及到他,畢竟,他可寶貝他呢。
這毒,即便是無涯山那老東西親自來了,也得一個時辰後才能解。
但一個時辰,對他來說,足夠了。
趙曦看著皇帝,眼神漸漸失焦,咚地一下倒在棋盤上,失去知覺。
皇帝示意了一下雲慕和宋然,雲慕將書房內的機關打開,和宋然一起拖著趙曦進了機關內的地道。
旁邊伺候茶水的那侍女,看見趙曦忽然昏倒,臉露驚恐之色,趕緊垂下頭,渾身發抖。
皇帝瞅了眼侍女,走過去,將她下巴掰起:“看著朕。”
侍女戰戰兢兢地看著皇帝,抖得似乎更厲害了。
“彆怕,”皇帝語氣挺溫柔地,緩緩道:“無相無上,攝魂攝魄......”
他一個土生土長的東瀛靈魂,又如何不懂攝魂之術。要想完成他接下來的偉大計劃,還需要這個侍女的參與,因為,那個禁術的其中一點,需要一女子參與。
侍女充滿恐懼的眼神,漸漸變得呆滯,邁著機械詭異的步伐,跟著皇帝往地下走去。
地下室裡,油燈發出昏暗詭異的光線,搖搖晃晃,宋然和雲慕候在那裡,趙曦則躺在一塊木台上。
皇帝帶著那侍女走進去,對宋然和雲慕道:“按照我之前的吩咐,你們在外室等待,沒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你們!”
“卑職遵命!”兩人連忙躬身。
內室的門一關,隔絕了兩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