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和熟人聊天,趙嬸的話也不禁多了起來,段燎吃著餛飩,時不時捏起杯子灌一口豆漿,默默地聽著話題從天氣到周圍的八卦最後數落起了自己的孩子丈夫,他時不時回應一句表示自己在聽。
太陽的光輝愈盛,溫度持續爬升,早餐店門前的人來人往,多是些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正值畢業季,高考在幾天前落下帷幕,一切已成定局,十二年苦讀的學子脫去身上禁錮的枷鎖,紛紛逃出牢籠,儘情狂歡。外麵的歡笑聲一浪高過一浪,趙嬸的聲音被掩蓋,聽在段燎耳朵裡不甚清晰。
話題突然一轉,來到了高考這個熱點,趙嬸歎了一口氣,“小豪前天下午剛考完數學出考場就哭了,說是今年數學太難了,本科都不知道能不能上,晚飯都沒吃,他爸爸勸他說沒考好也沒關係,明年再戰也行,我們都支持他,這兩天一直帶他去外麵散心。”段燎心想這個話題和他好像實在無關,他不再是少年,也未曾遇到過這類苦惱。
趙嬸也並不在意段燎的反應,也許是中年婦女的通病,她們總有許多話和彆人聊,但不喜歡和家裡的人說這些話,她們總會尋找願意聽自己說話、又不會表現出不耐煩的傾訴對象,然後每天聊那些一些家裡長家裡短的瑣事。作為中年婦女的一員,趙嬸也不例外,在發現段燎願意聽她閒聊之後,她迅速和段燎發展成了熟人關係,段燎也成了趙記早餐店的常客,長年累月,就有了聊不完的話題。
吃完餛飩後,段燎又喝了一口豆漿,趙嬸停下閒聊,看著段燎,帶著長輩特有的責備,嗔怪道:“每次喝豆漿喝的像喝酒一樣,彆總是覺得自己年輕不顧惜身體,少喝點酒,對自己,對未來的家庭都更好。”
段燎敷衍地“嗯”一句,往嘴裡塞了一個小籠包,趙嬸還想再說什麼,一個清亮的少年聲打斷了她的話,“老板,可以給我來一份餛飩嗎?”
趙嬸急忙應了一句,起身離開桌子,段燎抬起頭,看到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身白襯衫搭配淺色的牛仔褲,簡單的衣服勾勒出少年優越的身形,修長惹眼,黑色的頭發從白色的帽子下冒出來幾縷,在陽光下泛著光芒。趙嬸站在他的麵前,笑著和他交談,少年的眼睛微彎,段燎看不到他口罩下嘴角的弧度,但他知道他一定是笑著的。
段燎突然感到有些口渴,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豆漿,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門外,大概是他看的太久,少年察覺到了他的注視,段燎還沒來得及收回視線,猝不及防和他對視上,這次段燎看清了他的眼睛,少年的眼睛很亮,安靜而專注,讓他想起了他曾經很久以前見過的蔚藍大海。段燎冷靜地朝他點了點頭,少年愣了一下,稍後也朝段燎禮貌點了點頭,隨後段燎轉開視線,將抵在鼻尖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杯子中的豆漿早已空空如也。
段燎把桌上的垃圾扔進垃圾桶,摸出一直在兜裡嗡嗡作響的手機,劃向了通話,一接通,手機的另一邊傳來曲祈的聲音,“段哥,我今天把小薇帶去你店裡可以嗎,她今天放假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她會很乖的。”曲祈的聲音有些小心翼翼,帶著懇求。
門外趙嬸和那個少年還在聊著天,少年很有耐心,眉眼彎彎地看著趙嬸,看起來乖巧得過分。
電話那邊,曲祈揉揉安靜坐在身邊的項薇的頭發,她手裡轉著一個魔方,一言不發,也毫無反應,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與世隔絕。曲祈忐忑地等待著段燎的回答,手機傳來段燎的聲音,低低的,像在喃喃自語,“是很乖。”曲祈怔愣,聲音太小,他沒有聽清段燎說的話,模糊隻聽到了“乖”,曲祈覺得這應該不是說給他聽的。
另一邊,段燎挪回不自覺飄走的餘光,注意力回到電話,肯定地應了一下曲祈,又聊了幾句今天的安排,段燎就掛斷了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