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程晉終於被榮伯的一嗓子喊回了神,把手中的韁繩丟給等候多時了的門房,假裝若無其事的衝榮伯點頭,甩著馬鞭踏進了府門。
“府中這幾日可好?”蕭程晉邊說,邊朝著某個方向走,“她還好嗎?”
榮伯看了一眼蕭程晉不自然緊攥的拳頭,忙低垂了頭,以防不小心泄露了眼底的笑意。
“府上都挺好的,”榮伯輕咳一聲,壓下喉間笑意,努力不漏出端倪,“冉姨娘也挺好的。”
蕭程晉腳步一頓。
就這?
他想問的不止這些!
但想想自己一走這麼多時日都沒關心過冉婉的情況,這個時候多問,好像顯得他心虛了似的……
明明平時榮伯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偏偏這種時候就不靈光了呢?!
蕭程晉懷著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思,悶頭朝著前方走。
榮伯眯著眼睛看著蕭程晉前進的方向,故作不解的詢問,“世子這是要去尋姨娘?可這個時辰,姨娘不在她的偏院中啊。”
“不在?”蕭程晉腳步一頓,轉頭看到榮伯帶著調侃的視線,和仿佛洞悉了一切的表情,蕭程晉渾身不自在,兀自嘴硬道,“誰,誰說我是要去找她了,我是要回自己院子!”
“哦,”榮伯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並好心提醒道,“可世子您的院子在另一邊呢,您這是多日沒回府,連自己的院子在哪邊都忘記了?”
蕭程晉:“……”
“我當然沒忘!”蕭程晉強撐著道,“我隻是……隻是想多走幾步,鍛煉身體!”
榮伯連忙低頭憋氣,生怕再多看蕭程晉一眼,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般嘴硬的話落下,蕭程晉差點沒咬著自己的舌頭,瞬間從臉紅到了脖子根。
這麼爛的理由,真是連他自己都聽不下去了!
惱羞成怒的蕭程晉頭也不回的衝回了自己的院子,榮伯看著他“怒氣衝衝”的背影想了想,在跟進院子前及時止步,轉頭朝著另一條道走去。
此時的冉婉還不知曉蕭程晉已經回來了的消息,正在周夫子的監督下,默寫昨日剛學過的文章。
周夫子並非什麼刻板迂腐之人,教授冉婉的知識,也並非隻有刻板印象的女德女戒,而多是由詩經學起,輔以各色遊記和注解,以及數代文人墨客爭相鬥豔作出的爭論文章。
周夫子的教學,並非一味的往學生腦子裡灌輸刻板知識,而是會借此引發冉婉的個人思考,讓她擁有自主的想法和見解。
這種教學方式,使得冉婉在識字認字的過程中,漸漸也開闊了眼界,懂得了許多以前她根本不懂,甚至從未接觸過的新鮮思想。
冉婉對周夫子敬重的同時,也十分佩服。
周夫子的學識思想和膽識境界都這般高,教學效果顯著,怪不得她能在邊城頗受推崇名聲響亮,是受到諸多富紳大家爭相邀請,教導女眷的女夫子。
雖然周夫子往日裡教習時嚴肅了些,但冉婉習慣之後,倒也漸漸跟上了教學進度,每日裡學習頗為認真。
經過這段時日的刻苦練習,冉婉的字體已經漸漸有形了,不再像最初那般,寫出來的字像雞撓的,筆畫多寫的,寫出來就是一團墨跡,看得周夫子眉心都能擰成大疙瘩。
冉婉想到自己初習字時令周夫子費心的事情,頗為心虛,不自覺身姿坐得更加板正了些,一筆一劃愈加認真用心。
想起蕭程晉剛回府時的神態,榮伯索性親自走了一趟,等候在書房外,讓如意通傳了一聲。
“榮伯?”冉婉從默寫中抬頭,滿腦子都是作業,含糊著道,“有急事嗎?若不是急事,就等課後再說吧。”
左右還有不過大半個時辰的功夫,今日的教習時間就結束了。
周夫子還在上頭端坐著呢,課文才默寫了一般,不好轉頭先去處理旁的私事。
本來為了遷就還要處理府中事宜的她,周夫子就有意縮短了教習時間,這年前的最後兩日課堂時間,還是要認真一些對待為好。
孰料比起謹慎小心的冉婉,周夫子倒是十分豁達寬宥。
“無妨,”周夫子看了眼冉婉認真默寫到一半的作業,眼底閃過一絲滿意,“榮伯向來知分寸,此時找你定是有急事,你且去看看。剩下的課業做完之後再交上來給我看也無礙。”
將軍府上下對冉婉都照顧的儘心儘力,榮伯是將軍府的老人,他的態度更是代表了一切。
在周夫子來府中為冉婉授課的這些日子裡,榮伯對周夫子禮遇有加,對冉婉更是儘心儘力,卻從不在授課時打擾過分毫。
這還是他頭一次破例,想來應當確實是有要事要同冉婉相商。
冉婉也想到了這一點,便點點頭,先向周夫子告罪後,才轉頭吩咐如意把榮伯請進來。
但話剛落,冉婉好似想起了什麼,抬頭看了周夫子一眼,又喊住了如意,“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