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停......停下。”
不知過了多久,無底洞正中最為鬼斧神工的寢殿裡,想起了主人難以自抑的一聲聲響。
嗓音如同冰雪消融之時伴隨著山穀之聲的泠泠泉鳴,凍了一整個寒冬的人感受到春日來臨之時第一個想法並非是寒冬太過淒苦。
而是癢。
從心尖充斥四肢百骸,震動到靈魂深處的癢意。
那雙細若梅骨的手用力的攥著枕邊的布料,鼻尖早就已經難以忽視的蓮花香氣縈繞,一如哪吒本身的存在一般。
聽了這話的哪吒本就帶著笑意的眼眸陽光更加幽暗了幾分,握著筆的動作卻一下未曾猶豫,落筆十分流暢。
“小白,這裡兄長便要教你,膽子大沒有關係,但輸了之後就要認啊。”
粉白的花瓣隨著筆尖揮灑縈繞於後背肌膚之上,大朵大朵的蓮花本應有著高潔清麗之姿。
此刻卻無端生出了許多妖異之兆,身邊團成一團的是法器混天綾,在身上縱橫的墨汁是遇水不化,浴火不朽的千年墨。
容白背脊之上隻有堪堪束縛的一道紅繩布料,其餘的皆為活色生香的蓮花之景,映襯著她的殷紅眼尾和般般入畫的昳麗,隻覺滿堂生輝。
纖長的睫羽隨著哪吒的動作輕輕顫動,宛如墨色的蝶,容白嗓音喑啞輕哼一聲並不服輸。
卻又覺得哪吒太壞了。
他就是故意的。
她靈魂已經逐漸補齊,在沒有枯死之兆所以越發精力充沛,兩人分毫不讓。
容白隻想將每一日的時間都規劃好,偏偏哪吒覺得她小瞧他的體力。
便借著這個來磨她。
太壞了。
她定神不想要繼續猜測脊背上的畫究竟完成了多少,下一刻究竟會落筆在哪裡,可偏偏筆鋒上的絨毛卻一直勾著她的心緒,片刻不得安寧。
眼波瀲灩,秋水凝眸,容白很快便選擇認輸,要強不適合哪吒。
很明顯這位蓮花太子吃軟不吃硬,尤其這個時候了他是怎麼忍得住一直在畫畫的?
“哥哥,我錯了,饒了我吧。”
哪吒被她拉住手臂,低著頭看著她,那上挑的眼尾故作了幾分柔弱姿態,落在他掌中的單薄脊背卻鬆柏一般。
聰明的妖,慣會用這一招。
“等等,很快便好。”
朦朧雲霧之中的斑駁身姿,有時候哪吒覺得容白並不像一個鼠妖。
妖不如的人最大的原由便是妖會被原型的習性而束縛,即使脫離也並不能脫離太遠,譬如兔妖總是後腿更有勁,比如鼠妖大多膽小亦或者趨利避害。
比如熊妖茹毛飲血。
這些都是生而帶來的,而人族生來就有道體,即使貪欲倍增也有心出發並未有生來的習性做影響。
容白並不像是鼠妖,她連與生俱來的利爪都有些生疏,反倒會讓第一眼見到她的人格外注視她那過分纖細,腕骨微微凸起的手腕。
她更像是花妖,尤其是她周生遍布不知是什麼的香料,加了幾分神秘。
但這些隻是哪吒自己的想法,懷揣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再加上他要回天庭在即,哪吒順從了自己的內心——要用千年墨,要用上他的印章在她背脊上留下揮不去的筆畫。
她是他的,也隻能是他的。
再也沒有旁人可以窺伺。
最後一筆勾勒緩緩落下,容白睜開眼睛,環住了哪吒的脖頸。
柔弱無根的雲被風吹得跌宕卻又隻能緊緊依靠著風。
晝夜不歇。
-
冬去春來,時間的流逝好似在快樂的時候總是飛快,在難熬的時候格外漫長。
又一年,大雪降臨,飛雪彌漫了整個山頭,讓五指山上蒙上了一層銀裝。
山下的人家在大雪之後就不會往山上走了,人總是一種聰慧又弱小的物種,他們不會在這個時候來冒險。
所以孫悟空知道又到了他連百姓遠遠的說話聲都聽不到的時候。
不過他也有了經驗,等待春暖花開,等到冰雪消融,等到萬物煥發生機,這座山才會迎來生機。
但孫悟空百無聊賴之際也未曾想到竟然這些時候還有人來不遠萬裡的找他。
孫悟空覺得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人。
聽到腳步聲和見到人影時候過了許久,那小妖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袍顯得她更白了幾分,與雪地的潔白分毫不讓,玄色在雪地之中也更加顯眼。
漫天白紛紛之中唯一的其他顏色。
卻未曾帶來生機。
隻那一雙眼睛,孫悟空不知該要如何形容。
他好歹也算是和東海龍王為鄰,在地上當過齊天大聖和結義兄弟一同反過天的,從沒有想過竟然有一個小妖膽子這麼大,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之後還能夠從容的過了幾年之後再來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