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道門,外頭的音樂和交談聲隱隱約約,房間靜得出奇,兩個人對坐在沙發,一時無言。
這個想法早早在心裡浮現過一次,直到半個多月前聞然穿著她賠的高定禮服出席酒會,受她所托尋找相似禮服的朋友發來圖片調侃,她才做了決定。
林笙全部注意力放在聞然身上,暗中觀察她的反應,試圖分析表情變化來揣摩出幾分她的心思。
所以現在,她是在權衡考慮?還是在思考怎麼拒絕?林笙在心裡輪番猜測。
不知過了多久,聞然放下手中的水,玻璃杯碰到桌麵,“噠”的一聲,打破了微妙的安靜。
林笙忽地抬頭。
聞然雙眸極其平靜地看著她,說:“林笙。”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對話,是聞然的手機,她看清屏幕的名字,眉心蹙起,當即起身往外走,臨出門前,她回望了一眼林笙,留下很輕的一句話。
“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酒吧那晚,她和陳堅的談話,聞然半點不落全都聽到了,兜兜轉轉,現在看,最終結果並沒有什麼不同。
林笙怔在原地,空空眨了眨眼,還沒緩過神來。
她看清了聞然的表情,不加掩飾的拒絕,而短短一句話,她竟聽出了裡頭複雜情緒中透著的失望。
和他們不一樣,和誰?哪兒不一樣?
她想問的時候,人已經走了,空氣中殘餘了咖啡味,淡淡的,縈繞在鼻尖,她盯著那扇門,眼神逐漸失焦,她最好奇的是,有所失望是因為有所期待,自己有什麼好讓聞然失望的呢?
等後續林笙反應過來發微信去解釋,消息左側出現了紅色感歎號。
她被聞然拉黑了。
林笙有點兒想笑,因為她覺得以聞然的性格,應該直接把她刪除才對,隻是被拉黑的話,莫名讓人想到是情侶間吵架在鬨脾氣,一點也不聞然。
趙桐生日過後,林笙再次見到聞然沒有隔太久,一周之後的海城藝術館,她們在畫展偶遇。
說是偶遇,也不儘然,很早之前畫展開票時是林笙主動送了票,隻不過聞然沒明確說來還是不來。
林笙最先去到二樓展廳。
二樓是巡回的名畫展,林笙大都熟讀於心,那時不滿足線上數字展館,她特意跑去畫作所在城市的美術館、博物館觀察臨摹。
觀畫和看書有一點相似之處,講究常讀常新,縱使對它們十分熟悉,林笙依舊保留了這個習慣。
跨越數年的時間,再次駐足在它們麵前,有如和許久不見的老友們重逢。
可惜,終不似,少年遊[1]。
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過後,林笙繼續往前走,挨個看完了二樓所有的作品,站在出口,她長舒了一口氣。
一樓還開設了幾個近年入展作品的專區,她下樓時,自然而然低頭,目光往下,因為是周末的緣故,人很多,由遠及近是陌生的臉龐,數不清的人與她擦肩而過。
人流中,一雙眼睛就這樣直直撞入她的視線裡,這一刻,好似失焦的鏡頭就此定格住目標,連帶著周圍也停下來了。
高顏值的吸引力對林笙始終存在,不論發生什麼,不可否認的,聞然的長相精準踩在了她的審美點上。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臉部線條優美,五官比例近乎完美,眼神清冽,宛如從仕女圖中走出,孤傲高潔,讓人移不開眼。
林笙站在原地,張了張口,又不知該說些什麼,眼看著聞然拾級而上,她們越來越近,直到錯開身——聞然選擇性忽視了她。
“聞然。”林笙沒忍住,手往後,虛攥住她的手腕,聞然站得比她高一級,她回頭時下巴微昂起,“你要的畫,我已經畫完了。”
“不必了。”
林笙想好的話被噎住,硬著頭皮說:“上次的事我可以解釋,方不方便借我點時間?”
聞然垂眸,微涼的手腕染上了她的溫度,“去哪?”
咖啡店的人稀稀疏疏,服務員端上兩杯咖啡,道過請慢用後,林笙才抬起頭去看聞然。
在生日會結束當晚,她就把上樓之後發生的事和趙桐說了,換來一句:你這句話的意思,和說“我想包養你”有區彆嗎?
她下意識想反駁,卻發現確實理虧,隻好埋怨自己,如果當時多說幾句,也不至於會引起誤會。
林笙在桌下轉著左手腕上的檀木串,認真說道:“抱歉,我那天的話過於冒昧。不過你可能有誤解,我沒有要…那個你的意思。”
聞然慢慢抿了一口咖啡,過了會,才反問:“什麼你?”
往日和朋友張口就來的話,這回說得艱難,林笙眼睛和她微微錯開,“包養你。”
“嗯。”
聞然又端起了咖啡,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林笙被她簡單的一聲“嗯”搞懵了,思想開始滑坡。
——“包養你。”
——“嗯。”
很難不讓人誤會。
不不不不要多想,今天是來道歉的,林笙拚命給自己洗腦。
聞然問她:“那你的本意是什麼?”
“就…合約女友。”林笙大致說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我接受你的道歉。”聞然打量她一眼,頓了頓,說:“至於其他的,我需要時間考慮,希望你也再認真考慮清楚。”
有希望!林笙身體坐直,尷尬拘謹都被拋到腦後,眼睛晶亮亮的,嘴角也因為這意外之喜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