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你常來嗎？”

十多分鐘過去，本來在前麵的林笙落在後頭，手撐著膝蓋喘氣，聽到聞然問她，抬起頭，麵前恰巧伸過來一隻手。

林笙緩了幾秒鐘，“問這個、乾什麼？”

“我很難想象，一個爬七樓都費勁的人，會帶我來爬山。”聞然特意晃了晃手。

林笙抬了下眼皮，看她一眼，推開她的手，蹭蹭幾步跑到她前麵，“我樂意，不行嗎？”

“我也很樂意。”聞然接話，嘴角露出明快的笑容，一步一階跟上，“其實我很少會因為私人原因離開海城，或許是在高樓之間生活久了，又或許是彆的什麼，漸漸失去了對陌生環境的興趣和向往。”

“但和你在…”聞然短暫停了下，沒把“一起”兩個字說出來，改口道：“成為朋友後，做了許多我幾乎沒怎麼做的事。”

“比如？”林笙不覺得認識的幾個月，她們做了什麼特彆的事。

“比如酒吧聚會一夜不歸，比如突發奇想開兩個小時車來爬山。”

林笙“嘁”了聲，“就這些啊，你平常都沒做過？”

聞然抿著唇角，“那答應做你的合約女友，總應該算得上。”

“這倒是。”不背調不了解都能答應，林笙心想幸好聞然遇到的是自己這麼善良正直美麗大方的人，如果碰上心懷不軌的人，吃多大虧都沒地說去。

起了話題便有的聊，林笙轉過身，倒著上台階，對她說：“不過聞然，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嘗試酒吧一夜不歸，來爬山這些事，可能並不是因為和我成為朋友。”

“精英人士，看我媽和江叔叔就知道了，時間對你來說應該也很奢侈。”

在聞然困惑的目光中，她用開玩笑的語氣道：“海城大學的高材生，聞名科技的千金小姐，重點項目負責人等等，你身上的標簽又多又完美，但同時它們也會限製你。”

“彆說同齡人，你和我能力的差距有這麼大。”林笙張開手比劃，“我就不一樣，無所事事，有大把時間去玩樂。”

“真的是無所事事嗎？”聞然仰頭，直視她的眼睛，“我看過你的畫。”

林笙對她接下來想說的話似乎有了預感，但依舊笑著說：“我知道，那時在三思湖邊，你想要買我的畫畫。”

聞然搖頭，“是在海城藝術館的畫展上，落款印章和你掛在房間的畫都對上了。”

那時她認為林笙是油畫專業，還未將她與國畫聯係到一起，直到入住華庭府的房子，在主臥看到了風格相似的畫。

林笙扭頭，輕輕說：“到山頂了。”

山本就不高，也不陡，爬起來散步似的，沒半個小時就到了。

“其實是我該謝謝你，答應和我出來玩。”再強拉著聞然，隻要她本人堅持不上車，林笙也強迫不了她。

阿齊移民出國，趙桐忙著打理公司，已經過了玩鬨的年紀，其他朋友開始有了各自的事，她們都在向前走，唯獨她，停在原地。

視野開闊，山風溫和。鬱積的心事便被風吹了出來。

林笙在石凳上坐下，手在椅背上舒展開，笑了笑，“那幅畫是我的畢設，你臥室那幅，是我搬離前嘗試畫的最後一張。中間手受了點傷，後麵搬到了四方館，無聊的時候試著玩油畫，就是這麼簡單。”

簡單。是啊，短短兩句話，人生的轉折點就這樣被輕易概括。

聞然安靜地聽她說完，垂眸凝視她的右手，“你的手，現在還好嗎？”

“挺好的。”五指握緊又逐漸鬆開，像是在證明。

可如果真的挺好，又怎麼會放棄她引以為傲的國畫呢，兩個人對這點都心知肚明。

聞然在她旁邊坐下，目光悠遠，夕陽西下，鱗片般遍布的雲朵鋪在天空，林笙也望著遠處，這次沒有舉起手機拍照。

一排飛鳥掠過天空，從已沉下一半的太陽正前方劃過。山映斜陽，鳥歸巢，是古詩中常見的意境。

林笙記得，每當創作遇到瓶頸的時候，她就會去浩如煙海的中國古詩詞中尋找靈感，人生悲喜總藏在山水之中。

那這次，她應該用什麼景寄自己的什麼情呢？她也想不明白。

忽地聽到聞然的聲音，“我一直告訴自己，標簽是彆人給我打上的，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我隻是聞然。”

林笙側頭，聞然不知何時已經轉過頭，正看著她，在熱浪中，她們四目相對。

她不止一次，因為各種原因，近距離盯著聞然的臉看過，卻唯獨這次，能清楚明了地感受到心跳的失序。

沒有迷離的燈光，沒有醉人的酒氣，也沒有人群裡止不住的喧鬨。

在一座算不上“山”的山頂，坐在棱角被流水衝蝕變光滑的石椅上，風帶來傍晚的絮語，骨骼傳導著一下快過一下的“砰砰”聲。

真是…奇怪又奇妙。

聞然虛靠在椅背，林笙雙臂一直展開著，某個角度看像是摟著她。

林笙錯開視線，匆忙收回手，卻不小心撞到了聞然的肩，她站起身，輕呼了幾口氣。

聞然淺淺彎唇，望著她的背影，“沒想到這會太陽還挺曬。”

林笙回頭，“啊？”

“你臉曬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