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坐下，電影又重頭開始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放到零點。

電影看過一遍的人起身走了，又來了許多沒看過電影的人，電影片頭結束，人也坐滿了。

“為什麼想到來這裡？”徐停問。

“因為這裡的電影會從一開始重複播放到零點結束，隻要我們在零點前來，哪怕我們錯過了這場電影開場，我們也不會錯過下一場電影開場。”

徐停手指微蜷，因為她的這番話，他的心很暖，就像被陽光擁住了心裡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我看過的最好的一場電影。”徐停聲音很輕，但李想想還是聽到了。

和最好的人看的電影，才是最好的。

醫院

護士正在護士台交班，看見有病人家屬來了，忍不住看了眼時間，都過零點了。

等人進了病房，一小護士小聲道：“哎，你認識他嗎？”

另一護士手握著筆，輕聲道：“我們這誰不認識404號病床的兒子啊，個子高，長得帥，就是太冷冰冰的了，你見過他和誰笑嗎？”

小護士搖頭：“還真沒有。”

“他母親來陪護真就是一步不離，但他每次來，更像是走個過場，不會呆很久。”

“為什麼啊？”

“你傻啊，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父子關係不好，要真是關心的話，哪有人不上心啊，那可是他的親生父親。”

小護士點頭。

“好了，彆說八卦了，讓人聽見可不好……對了，後半夜你多觀察109那床，他下午剛……”

……

醫院的病房不隔音，夜裡又安靜，哪怕是小聲說話，也能透進病房裡麵。

梁韞背抵著病房門，等外頭沒有一點聲兒了，他才緩緩走到王驍平麵前，這裡，除了他們，就沒有彆的人了。

病房裡很安靜，安靜到隻剩下心電監測儀器發出的聲響。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王驍平，眼底隻剩冷漠：“你睡太久了，折磨人也不是這種辦法吧。”

王驍平在醫院裡躺了多久，他母親就在這兒守了她多久，每次都是她撐不住了，他極力勸她，她才回家休息，等身子緩一點，就立刻來了。

梁韞坐下來，目光落在他的臉上，自顧自開口：“我今天去看了一個人，她在那過得挺好的，沒有人打擾，沒有人逼她，唯一不好的，就是她那麼愛自由，卻永遠被困在了那一小塊地方，望著那一方天地，一日複一日，你應該能猜到吧，我說得是誰。”

“她最大的錯，不是出生，而是生而為你的女兒，做你的女兒，是她這輩子受的最大的罪，但最後，她解脫了。因為她是你的女兒，所以我不承認她是我的妹妹，我討厭她，我恨不得她和她那個母親一樣死了，可我發現，她隻是個被你操控人生的可憐人，她想逃，想逃離你的掌控，想去一個沒有人能找到她的地方，她也做到了，可她去的是一個活人找不到的地方……你要是死了，興許還能去她麵前懺悔認錯。”

王驍平仍是沒有反應。

梁韞拿起桌上的蘋果和削皮刀，慢悠悠地削著蘋果皮：“在我知道你在外麵有一個女人，那個女人還為你生下了一個女兒，我心裡對你的恨更多了，恨你負了我的母親，恨你不知廉恥，恨你毫無悔意……你傷了一個女人，你還把另一個女人牽扯進來，她在不知道你有家庭的情況下生下你的孩子，你兩邊都想瞞著，但紙包不住火，母親被你氣到生病，而那個女人丟下了自己的女兒跳樓而亡，最後，連她的女兒也去陪她了，王驍平，你欠的人太多了，你犯下的錯，就算下輩子也還不完，你害死了那麼多人，你怎麼還有臉活著呢。”

梁韞專心地削著蘋果皮，蘋果皮一圈兩圈，還沒有斷。

“母親沒有你，會過得更好，我會帶她多出去看看，讓她把你拋諸腦後，讓你這個人，甚至是你的名字，都消失在我母親的生活中，我也會過得更好，會過得很幸福……對了，你還記得李想想嗎？你肯定記得，我今天也去見她了，她長大了，不再是你口中的毛丫頭了，我知道，你不待見她，但她不需要得到誰的認可，她隻是她自己，以後，我會去接她，接她來皎城。”

蘋果削好了，蘋果皮都連著，一點都沒有斷。

梁韞將削好的蘋果和削皮刀放回桌上：“和你說這些，不是需要你的同意，我隻是知會你一聲，我的話也說完了，你休息吧。”說完，梁韞起身，準備去洗個手。

剛推開廁所的門，心電監測的儀器就有異樣了。

梁韞轉頭，就看心電監測儀上麵發生的變化，他忙跑過去看，就看到王驍平人不對勁。

“我去叫醫生護士。”梁韞跑得急，踉了一步，跑到門口，手都抓住了門把手，但他卻停下了。

心電監測儀器發出的聲音越來越急，每發出的一個聲音就像利刃尖在他的心上刺了一下又一下。

可他仍是沒有開門，沒有去喊醫生護士，就這麼靜靜地等著心電監測儀器最後發出一長段連著的聲音……

梁韞緩緩放下手，他想過無數種，要他去死的畫麵，但唯獨沒想過這一種，他就連到死都是無聲的……

王驍平，沒有你，我們會過得很幸福的，於你，是解脫，於我們，何嘗不是。

……

王驍平，永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