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決定要把由紀挖出來,不能留她在這片廢墟裡,是那麼愛美的由紀,不能染頭發偷偷染指甲的
由紀,會撒嬌耍賴央求你幫忙翻譯的由紀……
她一定不想呆在這裡,會不會等一會就會跳出來笑著說“是不是都被我騙到了,我的演技很精湛哦”
心疼到快要呼吸不過來,你邊哭邊搬石頭,為什麼搬不動啊!
指尖被石頭下的鐵釘刺入,也察覺不到疼痛,機械的重複一個動作。
你想知道鈴木由紀在生命的最後在想什麼,會不會害怕,會不會疼,會不會怪你。
你應該把她拉到棒球部幫忙的,午後她坐在大玻璃窗邊見你扛著器材經過,像往常一樣笑著起身想要幫你送到棒球部。
“橘學姐,我幫你送過去吧,怎麼能讓女生搬重東西呢,天馬請假請的也太不是時候了,等他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他!啊,還有昨天的那篇翻譯沒有來得及翻,部長知道了會訓我的,學姐幫幫我吧~”
比北海道的長尾山雀還要咋咋呼呼,圓嘟嘟可愛非常。
那時候你是怎麼回答的。
“不行哦~淺山布置的練習題我可不敢答應幫你~加油,努力吧!”
為什麼要拒絕呢,當時為什麼要拒絕呢!
為什麼呢……
生於春天的鈴木由紀在這個春天成為不歸之人,再也見不到她喜歡的川澤天馬。
她還沒有告白,兩個喜歡彼此的人還沒來得及交換鈕扣。
從你身後湧來更多的人,你們默默地搬運,哀慟的抽泣。
不知道從哪本書上看到過,當有熟悉的人在災難中喪生,災難的痛苦將變得具體。
不再是新聞裡播報的一個個數字,而是周遭活生生的人。
前一天還在布置考試的老師,曾經一起訓練的隊員,一個班級打鬨過的同學……
搶救工作進行了一個小時後,在餘震不斷的情況下,校長勒令你們停止動作,專業搜救人員已經
到了,有回家意願的到臨時校務處進行統計,其餘人暫時住在體育館。
被回家這個字眼觸動的你,渾渾噩噩的想起你還沒給媽媽打電話報平安。
你開始摸口袋,發現手機不知道掉在哪裡了。
巨大孤獨感、無助感向你襲來,你好想回家,好想躲進媽媽的懷抱,那是你停泊的港灣。
你做不成一個好學姐,也不是一個好女兒。
“橘醬!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你木然地循聲望去,佐藤隆哉托抱著直子一步一步從遠處走過來。
看到直子不自然垂落的右腳,你擦掉眼淚匆忙上前。
“這是怎麼了?嚴重嗎?”
直子搖頭苦笑,“地震來的時候我恰巧在舞台上排練,是從高台上滾下去的,右腳崴著了,校醫
幫忙看過,說是需要靜養三個月。”
你知道事情一定不像她說的這樣輕描淡寫,右腳使不上勁的她是怎麼從舞蹈部的兩層樓上逃出來的。
也許這次地震,身體上的傷遠不如精神上受得傷要來的厲害,它是持續且長遠的。
“嘶!”
你突然感覺到疼痛,一直沒說話的佐藤隆哉小心翼翼捧起你的手,不小心觸碰到了傷口。
你見他神色不對,怕他擔心,輕聲說:“沒事的,都是皮外傷,會好的。”
其實,你的十根手指都沒有完好的了。
“橘醬!”直子疼惜地看著你,“即使多麼想救援,也要保護好自己,你看看你的傷,手指頭還有好的嗎?”
除了被灰塵沙土填滿的手指縫隙,還有兩個手指甲不見了。
“彆看了,沒什麼事的,養養就好了。”
你想把手藏到背後,卻不小心牽扯到還在流血的地方,疼的你一激靈,細密的痛楚從全身血管往指尖彙聚。
一滴又一滴的眼淚不受控製地落在手指上,可能是怕感染,佐藤隆哉立馬用手背揩掉眼淚。
明明不想笑,卻強迫自己笑著打趣他,“又掉金豆豆了,你可是隊長欸,這麼愛哭以後是要變成東北高最著名的哭包嗎?”
佐藤隆哉突然抱住你,“彆笑了,你笑得我想哭。”
“我不會問你發生了什麼事,等你願意說的時候我一定在。知道嗎,我愛你,從遇見你的第一眼起。”
“我知道。”
你收起笑,眼睛飄忽地定在漂浮的塵埃上。
“我很怕找不見你,很怕很怕,我不知道你去了哪裡,田徑部沒有你,壘球部沒有你,英語部也沒有你。”
你安靜地靠在他的懷裡,閉上眼睛,不想說話。
你聽他說著怎麼在弓道場那邊遇到直子,怎麼去找的校醫,又是怎麼從好心的學妹那裡知道你現在的地方。
你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帶著嘭嘭嘭的有力心跳聲,無比清晰。
你還活著。
由紀她,止步在畢業典禮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