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都給你吃。”劉壯說。
“為什麼?”趙三娘下意識問道。問完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她總是愛問為什麼的日子。問她爹她為什麼不能去讀書,問她娘她為什麼不能像姐姐一樣穿新衣服,問他們為什麼不管家裡丟了什麼砸了什麼,最後怪的打的都是她。
但她現在問的是,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劉壯注意到了趙三娘問完話後的小動作,他往下一躺,用一隻手枕著頭:“男人不愛吃甜的。”
“喔。”趙三娘拿起一顆山楂送進嘴裡,仔仔細細地舔了一口。小販沒說錯,真的很甜。是她吃過最甜的東西。因為開心,趙三娘的眉眼彎了彎,微微眯起來,像一隻微笑的小狐狸。
小狐狸。這是劉壯隻在心裡形容,從來沒有叫出來過的稱呼。
“今天累不累?”劉壯問道。
“趕集怎麼會累?”
“那麼沉的木榻難道不是你扛到村口的?”
“那也不累。鎮上真大,有好多人。我下次還想去。你去過嗎?”吃著酸甜可口的糖葫蘆,趙三娘的話斷斷續續的,漸漸多起來。
“我當然去過了。我去過好多地方,有的地方你應該都沒聽過。”劉壯笑笑,想起了以前當學徒的時候四處奔忙。吃不飽飯,挨打,都是常有的事。
“哇——”趙三娘很給麵子地叫出聲,卻不小心把山楂核卡在了嗓子眼裡,她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痛苦,說話都喘不過氣來。
劉壯嚇得趕緊使出手上的蠻力狠拍趙三娘的後背。萬幸的是趙三娘終於把山楂核吐了出來,她漲得通紅的臉色好了很多,但還在猛烈咳嗽。
劉壯看了眼床邊的凳子,直接把凳子上喝了一半的牛乳遞過來讓趙三娘潤潤喉嚨。趙三娘連連擺手:“不行,這是買給你喝的。大夫說……”
“現在沒有大夫。”劉壯把裝著牛乳的碗直接遞到了趙三娘唇邊。
眼前是花白的牛乳,散發著誘人的奶香,趙三娘見劉壯一直在催促,趕忙喝了一小口。第一口覺得有些腥氣,喝不慣,第二口嘴裡卻開始有回甘,帶著一種特彆的甜味。
見趙三娘不再咳嗽,劉壯總算鬆了口氣。他放下碗對著趙三娘強調了一遍:“核不能吃!”
“很小,我以為可以咽下去。核也是甜的。”趙三娘連忙解釋。對於可以吃的東西,她是一點都不會浪費。在趙家她經常吃不飽,於是經常在進山砍柴的時候四處找吃的填飽肚子。也算她命大,找到的都是一些不帶毒的。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劉壯驚覺自己的語氣有點急了,他偏過頭沒有再看著趙三娘。
趙三娘自己順了順氣,她剛才完全沒覺得劉壯在怪她。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想象了一下如果是王氏她們說這句話,一定是臉色鐵青,咬牙切齒,語調尖銳。但劉壯剛才眼裡都是慌張,語氣裡甚至帶著一點害怕。以前王氏看到趙春花或者趙秋月跌跤受傷的時候,就是這個語氣。
趙三娘也躺了下來,卻是麵對著劉壯的背。
男人的身軀側躺著,猶如一堵無法跨越的高牆,卻莫名著讓人覺得安心。
“我有一件事要同你說。”趙三娘想了想說道。見劉壯應了一聲後,她便把三天後要帶寶榮木匠鋪的人進山的事說了出來。
也許是怕劉壯和何氏她們一樣反對,趙三娘接著說:“深山裡長著血樹的地方隻有我知道。那裡沒什麼人去過。我去過兩三回,沒什麼危險。”
劉壯並沒有急著否決她的話,一直很耐心地聽著。他想了想後:“我有兩個朋友也是獵戶。他們剛好三天後要進山打獵。到時候我讓他們和你一起去。”
他那兩個獵戶朋友和他一樣是人高馬大,有力氣的壯漢,對付山上各種凶猛的動物都有法子。有他們跟著趙三娘一起去,他才算是有幾分放心。
趙三娘本想說不用,但是看著劉壯思忖的樣子,她想說的話就咽了回去。
一日的疲累,趙三娘終是先熬不住,靠著牆那邊睡著了。房間裡響起她微微的鼾聲。
劉壯在聽到鼾聲的時候已經轉過身來,他定定地看著趙三娘的臉,看到她的唇瓣上還殘留著一點冰糖葫蘆的糖渣。
他低下頭後不久又麵無表情地抬起頭,然後舔了舔嘴唇,嗯,確實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