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以為你是見到他的最後一個人,就擁有他的解釋權了。”托尼說,“老頭子的自傳還沒進入公共版權領域呢,所有收益都歸入斯塔克集團旗下。”他也注意到了斯蒂文的哭泣,他沒有點出來。
“在自嘲精神上你比霍華德好得多。”巴基說,“他這個自大狂,從不許彆人忤逆他呢。”
“是嗎,他總是拿媽媽沒辦法。”
“每個人都在變化啊。”巴基說。
他腦子裡還有些模糊的記憶,據說殺人會分裂靈魂,那一定有很多靈魂附著在了他的靈魂上,精神不穩定的時候他總能看到一些片段,進而分不清那種狂暴的願望是來自冬日戰士,還是出自他的本心。
但這一次他記起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他想起那個妝容很淡的婦人——瑪麗亞至死也不願意投降,不願意作為他的人質苟活,想起霍華德在最後一刻還在找著那一線生機。
想到霍華德看到他摘下麵具時的喃喃。
他說了什麼?
斯蒂文的哭聲越來越大,大到房間的兩人都沒辦法假裝忽視。托尼有些尷尬地靠近斯蒂文,想拍拍他,又頹廢地放下手,他用胡言亂語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說什麼這種時候問賈維斯就好了,人工智能比人類更能勝任心理治療師的職責。
“在二十一世紀蘇醒後。”斯蒂文說,他咳嗽了兩聲,聲音才更清晰些,“我卷入的第一個暴力事件是伊萬·凡科。”
托尼補充說:“當時隊長救了我一命。”
“弗瑞讓我跟進了案件的全過程。”他說,“伊萬是個俄羅斯科學家,他的父親安東曾經和霍華德共事,兩人一拍即合想要製造出‘鏡子’,最後安東覺得這個構想太危險了退出了計劃,而且和霍華德鬨得很不愉快。我想我能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霍華德很想找到我,安東切斷了他的希望。”
巴基和托尼都不知道斯蒂文要說什麼,但是他們安靜地聽著,空間裡隻有渦輪引擎的輕微震動。
“霍華德確實使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在行業內封殺了安東,那個時候顏色鬥爭還很嚴苛,有心人借用斯塔克的手把安東徹底驅逐到了俄羅斯。”
斯蒂文看了一眼托尼,托尼卻說:“和我們現在還挺像的。”
“是啊,是啊,和我們現在這個狀態,特彆像。”斯蒂文低下頭,“但是我能理解他——弗瑞讓我旁觀了對他的心理側寫,想要找出背後有沒有九頭蛇的手筆,當然最後證實了這一切都是他個人意願所為,是九頭蛇在政府的探子利用了漢墨。”
他痛苦地袒露了自己的心跡:“糟糕的是,聽著那些心理醫生對他的分析,我卻越來越能共情他。他一輩子都流離失所,受著不同於他生活的教育,他生活的唯一支點就是和他相依為命的父親——安東死後,伊萬也就失去了和世界的聯係。”
淚水又一次不自覺盈滿他的眼眶,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成抽象的色塊,那個衣著邋遢的冬日戰士,在斯蒂文眼裡倒流成那個意氣風發的中校。
“我理解他,而且我對我的理解感到恐懼。”斯蒂文的聲音低得比引擎聲還微弱了,“我已經做出類似的選擇了。”
巴基,就是我和這個世界最後的聯係了。
接下來的一路上,眾人都沒有說話,下空天航母時,布魯斯好奇地看向一起出來的三人,但托尼什麼都沒告訴這位科學密友。
後麵娜塔莎把八卦的未婚夫拉走了,兩人遇到了特查拉的母親,瓦坎達的攝政後,布魯斯呆呆地問我要行禮嗎,娜塔莎說廢話,這可是一位女王。
特查拉用國宴的標準接待了眾人,麵對瓦坎達美味的特色美食,除了克林特,幾人都有些食不知味。享用甜點時托尼和克林特又掐起來了,礙於場麵兩人隻是暗槍暗箭陰陽怪氣了幾句,終於活躍了近幾個月複仇者內部彌漫的低沉氣氛。
第二天巴基就被帶到由眾部落長老組成的議事團,特查拉為複仇者眾人申請了外族旁聽席位。
最後的審判結果是無限期的冰凍監禁,斯蒂文震驚地看向特查拉,而這位新上任的瓦坎達統治者隻是微微頷首,表示接受了這一判決。
出庭後,斯蒂文趕上前:“非常感謝您的仁慈。”
“我們不過按照瓦坎達的憲法走了普通的審判流程,你以為誰都像你們那樣過家家?”麵對這群美國人,特查拉並不掩飾自己的傲然,“我們國家早就廢除了死刑。我要求的隻是正義,而非複仇。”
蘇芮拆台:“老哥你之前說以牙還牙加倍奉還!”
“你以後不許再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電視劇了,這都哪裡學的中二台詞!”
“封建,封建,瓦坎達竟然是個封建的男性大家長國家!連彆人看什麼電視都要管!”
相比於斯蒂文的忐忑不安,巴基一直都表現得很淡定,聽暫時收管所的工作人員說,從沒見過他這樣樂觀的囚犯,每天按時起床做運動,午飯要比其餘犯人多吃一塊麵包,還喜歡就著夕陽哼著瓦坎達人不熟悉的小曲。
聽到議事團的審判結果,他才流露出些許驚訝。
“對我這樣的罪人來說,這算得上是一種仁慈了。”他說,“謝謝特查拉陛下還願意留給我一絲尊嚴。”
行刑那天斯蒂文獲批準陪同,斯蒂文想了很多暖場的話,他在克林特的指導下學了一些流行文化,但是見到巴基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兩人默默地走向了刑場,巴基沉默地躺進了冰凍監禁倉。
“竟然真的跟我一模一樣大。”他扭了扭身子,甚至沒法翻身,“不會是為我定製的吧——這待遇也真夠好了,我的牢飯體驗又多了一個。”
斯蒂文知道巴基想逗自己笑,但是他隻能扯起一個苦笑。
“彆這樣,兄弟,這是好事。”他盯著斯蒂文,“你知道我是個怎樣的人,我很高興——他/她們能給我一個機會贖罪。”
“如果可以,你幫我對托尼說一句,對不起。”
“我會的。”斯蒂文說,“但是他也許不會接受。”
“是啊,是啊。我還欠很多人道歉。”
霍華德那天晚上說了什麼呢,艙門閉合,巴基感覺腳底竄上一些冷意,他的大腦思考速度遲緩了下來,進入半夢半醒的記憶中。
漆黑的夜,蒼白的路燈,霍華德風格的紅跑車,雅致的型號,這是瑪麗亞的品味。
他說:“巴基,你竟然還活著!”
不是怨恨,不是震驚,他的語音上揚,有很多困惑,但還帶著一點驚喜。
巴基終於想起來了。
“那你幫我去跟霍華德說一句也行,他現在隻能接受,哈哈。反正他沒辦法反駁。”
他感到自己的四肢迅速失去知覺,一層冰渣順著他的脖子蔓延上臉龐。
“這下真成冬日戰士了……”他想開一個玩笑,比如出獄後我跟你組合出道成視頻博主怎麼樣?頻道名字就叫兩支老冰棍,我們可以談一下被冰封的體驗,說一下北極和南極的冰塊有什麼不同。
話音未落,他的表情就定格在了這個似笑非笑的瞬間。
“是啊,這下真成冬日戰士了。”斯蒂文貼近那座冰棺,他們之間隔得遠遠不止這層艙門,還有正邪善惡,還有無數普通人的性命,還有這個社會對正義和法律的信任,還有美國隊長的責任。
但是他們的情誼是超越時間和空間的。
斯蒂文淚流滿麵:“謝謝你、謝謝你在那個冬日活了下來。”
當年的他盯著自己的手,以為自己會永遠陷入沒有救下摯友的懊悔中,天氣很冷,冷到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哭,火車帶著他一直向前飛奔,飛奔進暗無天日的隧道,一切都無法挽回了,他以為他的人生就這樣沒入黑暗了。
但是,原來就算那截隧道看起來無限漫長,最後還是會見到光明啊。
隻要活著,就會有重逢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