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術捏了捏她的臉頰,“牙尖嘴利。”
“以後你就知道了。”
“嘁,”晚棠不屑,“故作玄虛。”
“不去四處逛逛?”
她拒絕:“不去。”
“我先過去了,要逛你就自己先去逛。”她往前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對了,晚上你記得彆喝酒,送我回市區。”
“哥。”
周沉術心底也很想直接答應,但終歸沒底,“我儘量。”
晚棠結合現狀想了想,倒是也沒再勉強。
商家祖上並未有食不言的規矩,晚飯是在膳廳就餐的,五六張梨花木桌置放在房間中,四方賓客就坐席間。
商家和周家老太太坐在席位正中間,其餘人坐在兩側,商家一側,周家一側。
說是家族聚會,其實更像是家宴。
周晚棠並不是很餓,晚飯草草吃了幾口。雖說周家沒有食不言的習俗,但她在這飯桌上也實在是說不出什麼話。
長輩尚未離席,她也不好提離開的事情。隻是吃完了飯,一個人走出來散散心,透口氣。
明天又是新的一周了,要開始忙工作上的事情,這就是社畜的痛苦。
但是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屬實是痛並快樂著。
小雅明日還要上學,故而吃完飯忙完學習上的事情,差不多就要沾枕頭就睡,她也不好拉著人陪著自己。
隻能自己憑著感覺,四處看看。
堂前的燈是明亮的,院子的花草堆裡的地燈也都亮了起來。
身旁突然攏下一個黑色的影子,拖至台階的石麵,比自己的影子足足高了一大截。
平台上的影子高大,從線條輪廓可以看出,應該是一位年輕男性。
她沒吭聲,盯著腳下那團小青草,視野裡陡然出現一雙黑色的皮鞋,聲色如清澈的水:
“我帶你去四處轉轉?”
“可以。”晚棠沒拒絕,“那麻煩你了。”
他說:“你在這等我一下。”
“行。”
等人走遠,她才掀開眼睛看過去。心底其實有點訝異的,畢竟這個點沒想過他也會出來。
商家的祖宅內部構造,其實和她們家裡的也差不太多,經過半天的熟悉,摸清楚了大概。
山間夜裡,星星格外璀璨。
周晚棠坐在石墩上,腳下是溪水的淙淙水聲,隨手撚起岸邊的一塊鵝卵石,周遭昏昧的光線霎時間明朗些許。
“我聽祖母說,你現在在故宮裡做關於文物修複相關的事情?”
“撲通——”
鵝卵石被她從手中拋出去,砸進溪水裡,濺開一片水花。
很快又恢複最初的寧靜。
但她卻突然地有點窘迫,像是被人捉住了小心思一樣,掩飾般地捏了捏自己手掌虎口處。
“嗯。”
“前幾年,祖父外出遊行,在一個山間老者手中手了一尊青銅器,愛不釋手。隻是前幾日,銅器的底座磨損生鏽,耳朵也斷掉了一邊。他很是惋惜,將它收在藏書閣裡封塵,但我們這些晚輩不懂這些,今日聽祖母提及你的工作,不知道能否請你去瞧瞧,看看是否還有修複的餘地。”
涉及到自己專業知識領域內的事,她整個人都鬆快許多,“當然可以。”
但縱使使命感強烈,但她還是有所顧慮:“不過我最多隻能幫你提提建議,上手修複的事情,我暫時還沒有那個能力。”
“今天可能沒時間了,改天你看可以嗎?”
他笑說:“當然可以。”
周晚棠這才注意到他的手裡提著一盞燈籠,見她的目光看過來,他將燈籠稍微往上拎了拎,“祖母比較喜歡。”
晚棠感歎:“我也挺喜歡的。”
“江南的風情和味道。”
“隻是可惜現在已經是秋天了。”
燈籠昏黃的光墜入水中,秋天裡常見的落葉順風而落,逐水飄零。
倆人打著燈籠走在亭台水榭裡,穿過長長的連廊,也不過走了四分之一不到的地方。
後來掐著時間點,周晚棠提出了告彆的話,“就不往裡走了,今日時間太晚了,社畜的痛苦是明天還要早班。”
似乎是被她的話逗笑了,“那我送你回去。”
她搖搖頭:“不麻煩你了。”
男人也沒再勉強。
重新折返回大廳,廳內的桌子已經撤得差不多.
陳勉音和謝春如陪坐在周家老太太身側,孟素桐和一位年歲相仿的女子坐在商家老太太身側。
眼見著飯已經吃到尾聲,周晚棠走上前:“媽,伯母、奶奶,我先回去了。”
現在才八點多鐘,按理說算不得太晚,但明早八點還要上班。
從這裡到二環路內,開車都得花上四十多分鐘,回去再一洗漱,時間就不早了。
陳勉音看向她:“我讓人送你。”
“不用了,我哥他可以的。”
周晚棠這話剛落,結果目光向四周落了一眼,愣是沒看見周沉術的身影。
謝春如:“你哥酒喝多了,剛讓人領著到衛生間去吐了。”
“我待會讓王叔送你回去?”
“伯母,不用了。我還是叫車吧,這樣也比較方便。”
商家老太太開了口:“欸,讓人小丫頭晚上獨自坐車,終歸還是不太安全。小婉啊,我讓瑾之送你過去。這孩子和你住的位置,也差不太遠。”
晚棠心想,自己才剛剛謝絕人家的好意,此刻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拒絕與同意,在此刻開口都顯得尤為艱難。
瑾之側頜,拎過擱在椅背上的外套搭在手肘。望向她時,鬆冷的眉梢淡淡軟化:
“走吧,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