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碾過青磚路,在巷口轉彎的時候,又恰好碰上吳清菊。
李秋儀和她搭了幾句話。
周晚棠坐在後座,抿了抿唇。
也許是不好意思,又或者是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當天的事情,所以打了個招呼之後,低著頭,儘量化作透明人。
但吳清菊先開了口,語含歉疚:“小周啊,之前的事是我事先沒了解情況,對不住你。”
晚棠詫異地抬頭,隨即搖搖頭:“老師,這些和您沒關係。”
吳清菊笑笑,沒再多言了。
等人離開,李秋儀才隨口問了句,“你和吳師傅,你兩怎麼了?怎麼感覺氣氛怪怪的。”
打趣著說:“是不是給你介紹相親對象了?”
“李老師!”
“好了。”她笑笑,“知道姑娘家家的,臉皮薄。好了,我不問就是了。”
車行至午門:“就送你到這了。”
“我回家去了。”
“行。”
周晚棠從車上跨下來,和李秋儀揮手作彆之後。就愣在原地,一時間也沒想好去哪裡。
一個人吃飯,也挺沒意思的。感覺不是很餓,打算在周邊轉轉,打發打發時間,等到了點再進去。
通往太和殿的那個大門,說窄也不窄。可人世間怎麼就會有那麼多巧合的事,上一秒還出現在通話中的人,此一刻,就站在自己身旁不遠處。
“周小姐。”
對方出聲叫住她。
本來還陷在兩難境地,想著是打招呼,還是裝作沒看見。這下好了,他已經替自己作出了選擇。
周晚棠走上前,麵上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商先生,好巧。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見你。”
商時序站在正門前,“其實也不算巧,因為事先和周小姐發過消息的。但我想,或許是我發的時間不夠適宜。”
“下班了?”
晚棠見他壓低頭顱,目光落在自己的脖頸上,似乎是在瞧著那一張塑過封的工作掛牌。
“嗯。”
她提議:“一起走走?”
周晚棠伸手將掛在脖頸上的工作牌取下,隨意塞進風衣口袋裡。
手指在衣兜裡摩挲兩下,“以後我們見麵,還是彼此稱呼對方的姓名吧。不然總覺得哪裡怪怪的,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心態放平,以著欣賞的眼光看待,連帶著心裡一直鬱結的那股氣都順暢了。
糾結來,糾結去的。但說白了,他們兩個人都是被動的。
所以也沒必要將心中對於這樁婚事的不滿,隨意發泄在無辜的人的身上。
“好。”
“現在是飯點,一起去吃飯?”
“嗯。”
周晚棠:“可以,不過這次我請客。”
“上次說好的,下次換我請客。”
商時序的眼睫很長,眼尾弧度微微上翹,開扇雙眼皮。
單看麵向,為人清和有禮。
臉頰顯出淺顯的括弧,將麵部線條整個柔和化。
像秋日裡散不儘的暖陽,片刻應了一聲“嗯。”
兩人走在路上,烏沉的天色。像是夏日裡五點鐘的模樣,周遭的房屋都迷蒙在一層淡白的霧氣中。
並排走著,她問:“你今天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在北京待了這麼多年。幾乎沒怎麼來過故宮,本來想著今天工作日第一天,來的遊客應該會少很多。”他哂笑,“但沒想到的是,今日故宮閉關。”
周晚棠嘴角不自覺上揚,商時序對上她的眼,“是不是挺好笑的。”
“並不全是。”
她如是評價:“你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下雨天的,大家都不願意出門。能宅在家就宅在家裡,看看劇,也是極其愉快的。”
“當然對於你而言,若是無事的話。也可以待在家裡,看看財報,總比在公司裡悶著要好。雖然你並不記得今日閉館,但你還是選擇這種天氣跑到故宮裡觀賞。也不怕一場雨落下來,將你困在這裡,隻能看著腳下不斷飛濺的雨水,什麼都做不了了。一周不愉快的心情,會不會從今天就開始了?”
“如果真是這樣,”商時序搖頭,和她並肩走在香樟樹下,“並不會。”
“因為,下雨天、人少。”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想見的自然就能看見。”
周晚棠微微詫異,因為這句話,難得目光多往他身上放了兩分。
他大概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骨架與皮囊皆是上品。
很簡單的一件寶藍色綢緞襯衣,但這種顏色卻極其挑人,稍不注意便會變得很俗氣。
但穿在他身上卻恰到好處,周身籠著一層明顯的矜貴公子哥的溫和氣質。
出生在世家,好看的人她見過許多。但是好看,又不流氣的人,實屬罕見。
一時間說不清是衣服襯人,還是人襯衣服更多。
她挪開目光,注視著這條街望不到儘頭的香樟,“這條街道周圍限高,沒什麼特彆有名的大型商超。不過巷子裡的小餐館的味道還不錯,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去那邊看看。”
“我鮮少來這邊。”他的唇角微微上翹:“不過我想,能得到你這般高的評價的店。不管如何,一定都很不錯。”
兩人的目光毫無避諱。
若可以。
商時序想,他或許該將自己完整刨開,呈現在她的眼前。
“我想,”他說這話的時候,停下腳步。
下巴壓低,眼睛的聚焦點落在她的身上,“你或許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啊?”她抿唇,口是心非,“沒有。”
角樓旁的銀杏金黃一片,雨水順著葉片經絡垂下,水滴在半空中被秋風撞碎,化作點點水珠。
空氣凝滯一瞬。
“可是我有話想對你說。”
晚棠雖然疑惑,但是並沒有出聲,一副傾聽的模樣。
大約靜了半晌。
空氣中濕氣深重,每一個字似乎粘著水汽,從耳朵裡穿過,而後堵在喉管,叫她一時不能言語。
隻聽他道:
“要不要和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