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巍巍的小羊一直沒掉隊,母羊東拱西刨得也沒少吃。
在邊采藥邊趕羊的過程中,林雪君發現母羊似乎一直在找一種被雪壓得貼著地皮的枯黃小葉片草種。每每發現這一種,母羊就要一直啃到吃光為止。明明是不吃草根的綿羊,偶爾竟還會刨地將這種草的草根刨出來啃。
蹲在母羊身邊,她在羊嘴下搶到一截枯草和一小條根莖,仔細辨認後,林雪君驚異地發現,這種根莖格外發達的植物,居然是耐寒的野生黃芪!
給動物做產後補氣生血的補血湯藥裡,黃芪是最重的一味藥草。
“哇,原來是‘羊醫生’!”林雪君高興地摸了摸母羊的頭,原來它在自己給自己補血呢。
“咩~~”母羊溫順地拿腦袋蹭了蹭林雪君的手掌,隨即一呲牙,將她捏著的那截黃芪根給叼走了。
“哈哈哈!”林雪君收回空蕩蕩的手,笑著更來勁地踢刨起沿途的雪殼子。一邊前行一邊刨黃芪,仿佛跟母羊展開了一場無聲的采草藥競賽。
有時母羊不高興有人搶它的補血草,便轉頭咩咩叫著啃林雪君的羊毛氈子。
有時黑馬蘇木也會好奇地將腦袋探進林雪君的小筐,趁她不注意偷她的草藥吃。林雪君一旦發現,總要義正言辭地教育蘇木不許偷懶,自己刨草豐衣足食!
等身後的小筐逐漸沉甸甸,林雪君再抬頭回望,發現他們一人一馬三隻羊的小隊伍居然已經行出很遠很遠了。
他們踏刨出來的蜿蜒土路在潔白雪原上畫出個‘一’字,如果有無人機在頭頂俯拍,一定也很壯觀吧。
…
太陽開始從中天向西偏移,在休息的草窩處多滯留了近半個小時的阿木古楞,終於等到了林雪君。
她沒有食言。
翹首以盼的少年從坡頂一路小跑,繞過畜群騎上他的大青馬,快跑著迎上夾抱著一隻小羊羔的林雪君。
他跳下馬,有些激動地仰頭看了她好一會兒,才上前抱起另一隻小羊羔,與她並行向避風的草窩子。
此起彼伏的咩咩聲和哞哞聲讓林雪君也有些興奮,好像隻要跨越草原回到畜群,就是回家了一樣。
又累又餓的她隨便找了處被牲畜刨出來的裸露乾草地,掏出水壺先灌了一大口水,才就著溫水啃起硬饃——這就是她的午飯了。
阿木古楞蹲在邊上稀罕地一會兒摸摸這隻小羊羔,一會兒摸摸那隻,惹得兩隻小羊羔沒辦法專心喝奶,時不時咩咩叫著抗議。
每當小羊中氣十足地咩叫,阿木古楞就會高興地摸一下自己的尤登帽。
他臉上雖然包裹得隻露出眼睛,但林雪君還是看出他在笑。
口裡啃著一點甜味沒有的雜糧饃,每次吞咽時都要就著水,也還是覺得拉嗓子。但看著阿木古楞露出孩子般的模樣,她就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自己帶的硬饃啃了好半天總算塞進去了,還是餓,她隻好掏出早上孟天霞給她的小餅子。
輕輕歎口氣,剛要閉著眼睛往嘴裡送,斜刺裡忽然伸出一隻手。
硬餅子消失不見,掌心多了塊黑乎乎的東西。
她捏著手套將那東西湊到麵前,深嗅,一股濃重的牛肉香氣直竄天靈蓋。
啊,是肉!
成吉思汗的行軍糧——風乾牛肉啊!!!
她眼睛瞬間睜大,裡麵爆射出餓狼看見羊般的綠光,不可置信地看向阿木古楞。
小朋友短暫地與她對視一眼,好像是準備笑的,但麵皮抽了抽,沒能很好將這個笑容組織起來。他有些尬住,捏著從她手裡拿走的硬餅子埋頭走了,一邊踢雪,一邊離開十幾步,才蜷腿坐到一隻正埋頭吃草的母牛身邊。
母牛似乎正準備吃他屁股底下的草,見他坐上去,不滿意地抬頭叼住他的帽子邊緣。
“叱!”他甩手在牛臉上拍了一巴掌,母牛偏頭躲閃,目光轉而鎖定在了他拿著的硬餅。
於是,新一輪搶餅子的戰爭,又在一人一牛之間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