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When I look at the light
空靈的歌聲中,枕著柔軟的羽毛、柔軟的夢、柔軟的幸福,平躺在旋律裡,煩惱仿佛都消弭,隻想在陽光下沉沉睡去。
——摘自鬱唯夏日記
彼時,纏綿空靈的曲調裡,我仿佛看到了從前的所有人的影子,如同電影倒帶那般清晰而深刻。
房間外的陽台上,初秋溫暖的陽光裡,我愜意地躺在搖椅裡,睡眼惺忪,半夢半醒,懷裡的書本的扉頁在微風中翻開,沙沙聲像是音符在輕盈地跳躍。
閉上眼睛,MP3耳機裡的英文歌曲迂回婉轉,淡淡的倦意如羽毛般撫過臉頰,掃過雙眼,近日積壓的難過和疲累像是終於找到了歸宿,我陷入了夢境裡。
迷蒙中,母親壓抑的哭泣還有爺爺氣息不穩的咳嗽聲,父親提著行李箱在院子裡,蔥綠的葡萄藤從廊架上垂掛而下,細碎而斑駁的光影投在院子裡,父親一半身子籠罩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我步履蹣跚地朝他走去,兒時等待裡的恍然希冀與不可觸及的金色夢幻。
“爸爸。”我平靜地蠕動嘴唇,輕輕地出聲,卻被自己沙啞乾澀的聲音嚇了一跳。
父親鬆開行李箱,在我麵前蹲了下來,如平常那般用手指撫了撫我的臉頰。我卻如觸電般突然哭著撲倒在他懷裡,“爸爸,你要去哪裡?帶夏夏和媽媽也去好不好?”
“夏夏,你聽話,爸爸在這裡,是沒有辦法實現自己的音樂夢想的。夏夏,快放開爸爸。”父親狠下心抓著我的手臂一把推開,提起行李箱,頭也不回地朝門邊走去。
“爸爸,你要去哪裡,你要去哪裡!”我衝了上去,使勁全身力氣抱住了父親的腿,跌坐在地上,地上儘是雨後潮濕的青石磚與徹骨的冰涼。
“夏夏,你讓他走,你讓他走!我沒這樣的兒子,你沒這樣的爸爸!”爺爺又氣又怒,從正廳裡衝出來,渾身顫抖著指著父親,一張滄桑的臉上老淚縱橫,我抱著的父親的腿忽然一顫。
“爸爸,你不要走!不要丟掉夏夏,夏夏以後會聽話的,爸爸,我們回去吧,不要丟掉夏夏,不要丟掉我。”我終是敵不過爸爸的力氣,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身影,我惶恐地在地上放聲大哭,仿佛要把一切的委屈和內心深處的恐懼發泄而出,正廳裡,母親的盤發散亂,目光呆滯地看著大門,頰上兩行淚水浸染蒼白。
我流著淚仰頭看著天空,攥緊地上被風飄散的兔尾草,或是漂泊皈依的靈魂,揉碎,滿手的鮮活汁液與苦澀眼淚。
……
故夢的罅隙裡,畫麵轉換。
“這就是我們要來的地方麼?”我眨了眨眼睛,把目光投向蔓熙。
“是呀。”蔓熙得意地微笑著說。
“可這是酒吧,我們能進去嗎?”我的聲音質疑。
“小狐狸,你放心就是,這家新開的酒吧,是我朋友的。”蔓熙介紹道,她歪著腦袋斜視著書寫優美的招牌,神情很溫柔,“夕顏,是我取的名字。”
在一霎那,我仿佛看到了那微笑背後的蔓熙,就像是盛放的夕顏花,開到花事了。
“進去吧,酒吧白天是不營業的。”蔓熙拉著我的手進去了。
“愷哥,我來了哦。”她朝酒吧裡麵喊道,目光不停地打量著四周傷感而簡潔的裝潢,微笑自然而然流露在她的嘴角。
“蔓熙,你來了。”從酒吧昏暗燈光的過道裡出來一個人,看起來似乎比蔓熙大了很多,他招待著蔓熙和我到酒吧的吧台那裡,為我們各點了一杯雞尾酒。
“夏夏,這位是陸愷,我朋友。”蔓熙拿著吸管撥弄著酒杯裡的彩色液體,霓虹般的色彩水墨般暈染開來,像是雨後初晴的彩虹。
“我叫鬱唯夏。”我向他介紹自己,蔓熙卻一把攬過我的肩,輕挑道:“小唯夏可是我的學妹,以後多照顧一些。”
“那是自然的。”陸愷像位兄長般寵溺著對蔓熙笑。
“老板。”酒吧裡的領班來找陸愷。
“什麼事?”陸愷放下手裡的酒杯。
“昨天約好的那個彈吉他的男生他來了,在等您。”領班指了指華麗的舞台邊。
我順著領班的手指看去,角落裡,有一抹清輝的剪影隱匿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的懷裡抱著吉他,黑色的劉海垂下來掩住了側臉,有種說不出的清冷與乾淨。
“不會吧。”身側的蔓熙用手掌撐著下巴,她拍了拍陸愷的肩膀,嘖嘖道:“你確定他是來你這打工的?”
“是呀,怎麼了?陸愷轉頭看她。
“開玩笑吧!”蔓熙聳肩道,指著角落裡的男生,用時尚鑒定家的口吻說道:“就他身上那件襯衫,J. Press的高端校園氣質係列,美國進口的,這個牌子預製襯衫的價格,從牛津紡紐扣領式的55美元到正裝襯衫的89.5美元不等。普通打工仔怎麼穿得起?”蔓熙頗有微詞。
“是麼,我沒看出來。”陸愷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