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岐鳴翌日醒來時,自己已經回到了女床山的竹林裡。前來尋她的絳珠夫人氣得不輕,揪著岐鳴的耳朵拖麻袋一般將她拽回了後堂。
雖然不知道那黑蛇是用了什麼法子讓女床山的人毫無察覺地將她送了回來,但岐鳴此刻已然顧不上那麼多,隨便扯了個夢遊的幌子,居然還真的將絳珠夫人騙了過去。
可即便是如此岐鳴依舊很不開心。
當年岐鳴降生之時鬨出的動靜可謂是非同一般,六界皆知那白鸞族有一神女天生祥瑞,至純至淨,各界人士前來祝賀,都想沾沾神女的喜氣。
這使絳珠夫人很高興,給了剛出生的岐鳴邦邦兩拳:“這孩子打小就討喜。”
彼時尚在繈褓中的岐鳴停止了哭鬨:“……”
後來岐鳴長大了些,學會翻牆逃課抄作業被長老多次告狀之後,絳珠夫人又呼了她兩個大嘴巴子,笑道:“這孩子打小就聰明。”
岐鳴:“……”
從小在絳珠夫人疼愛下長大的岐鳴對於外界對她的傳言感到十分不屑。為了驗證一切都隻是謠言惑眾,自岐鳴有意識開始,她便處處與謠言作對。
外界傳言:“白鸞神女聰明伶俐。”
岐鳴:“一加一等於零。”
族人:“……神女謙虛了”
外界傳言:“神女年輕有為。”
岐鳴:“年過百歲,吃吃睡睡;除了遁地,啥也不會。”
族人:“……還挺押韻,有才華是好事。”
岐鳴:……其實真的不用硬誇。
外界傳言:“神女溫柔知性。”
岐鳴略一沉吟,轉頭就找到她的小竹馬把他揍得鼻青臉腫。
小竹馬:???
即便是如此,外界對她的傳言還是一天比一天離譜,再加上她自己的體質又過於特殊,所以平日裡即便是在山上,絳珠夫人也不允許她和族人們過多密切來往。
長此以往,和她同齡的族人便覺得是她擺著神女架子,也都不願意主動和她來往了。
百般聊賴之下,岐鳴也不知從兒學到的自娛自樂的法子,找來了一遝紙和筆墨,步履匆匆地跑到後院將自己關在書房內一整天。
不明所以的絳珠夫人還提袖抹淚:“咱們鳴兒終於長大了。”
守在門口的羽衛:……您要不要先看看神女在裡麵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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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無數的紙團鋪了一地,岐鳴趴在窗邊的書案上,笨拙地握著筆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著。
——我叫岐鳴,白鸞神女。年過百歲,困頓煩惱。每天早晨我都要從一百平米的大床上醒來,身邊有二十個身著白鸞族羽裳的侍女服侍起居,嗚呼快哉!
——彆看我表麵上風光無限,其實那些侍女全都是我那族長爹爹派來監視我的羽衛,個個修為高深身懷絕技,我要是逃跑她們能輪流扒了我的皮,就算我有十八層厚的臉皮也受不住啊!
——可即便如此,我岐鳴依舊不願向惡勢力屈服!隻是每每被困於女床山上,同門友誼,不過了了;長老仙尊,更是見我如見鬼,避之唯恐不及。百年鳥生,千般寂寞,萬般無奈。若有幸求得一知己,岐鳴此生死而無憾。
終於寫完最後一版,岐鳴抬頭望向窗外的天色伸了個懶腰,將紙箋折起來塞進了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裡。
她拿著瓶子走到女床山澗的河邊,將手裡的瓶子朝河中央扔去,目送著瓶子沿著河水漂流而下。
瓶中的紙箋縈繞著不起眼的點點熒光,映得瓶子如琉璃般透亮。
“要是有人撿到就好了。”
想了想又補充道:“最好是個我沒見過的種族,如果還長得帥修為高能做我的姻緣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可是拋出去的漂流瓶如石沉大海,再也沒有半分消息。
如今兩百年已過,心大的岐鳴早就將此事拋之腦後,日日想著如何偷跑下山。
族內同門都對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和刻意的尊重,岐鳴能若有若無地感受到自己與同門之間那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兩百年前是這樣,兩百年後依然是這樣。
岐鳴長歎一聲,隨手朝身後兩個羽衛揮了揮:“送到這兒就行了,彆跟著我了。”
趕走了那如機械般麻木無趣的羽衛,岐鳴準備回房裡躺平,眼睛被被人從後麵伸手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