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萬言不假,隻是……”楊康一時沒想好怎麼往下繼續編。
“隻是你乾什麼又要騙我呢?”
“這也不算騙吧……”
他隻是覺得名利是好東西,穆念慈現在不要,不代表以後不要。穆念慈一輩子不要,他自己也不能一輩子不要——因為兩個無名又無利的人,怎麼想也不會過得太高興的。
“開拍了!”
兩人站好位置,道具師在黑暗的屋內點起蠟燭。
這一場演的是夜半兩人定情,然而穆念慈和楊康的狀態顯然都不太對勁。詞倒是沒錯,就是這個氛圍,比起試探,明顯是在冷戰。
金導把穆念慈叫下來,說,這場戲畢竟是定情的戲,打人反抗的部分演得沒什麼錯了,但定情的部分得演得稍微高興點。
穆念慈照了照鏡子,鏡子裡的自己好像是不怎麼高興。她嘗試笑了笑,也是皮笑肉不笑。
穆念慈是個好演員,不會故意耍脾氣耽誤大家的時間,但情緒就在那裡,沒辦法完全抽離。因此金導讓大家休息半個小時,找找感覺。
楊康小步走過來道:“我不小心把劇本丟了,我和你一起看吧。”
穆念慈道:“詞我都背下來了,我的給你看。”直接把劇本遞給了他,去了僻靜的地方自己待著。楊康歎了口氣,也沒追上去。
自己的詞和楊康的詞她都記下來了,她一遍遍地重複地背著那些台詞,自言自語道:“劇本裡這個人這麼不好,我這個角色怎麼就喜歡他?”
可惜金導演不在,隻有一個路過的小助理,很小心地上前說道:“我是新來的,你要是願意聽,我倒是可以說說我是怎麼想的。”
“你聽了,能幫我想想也好。”穆念慈人很好,問這小助理道,“我這個角色到底知不知道萬顏康是個壞人?”
“我覺得是知道的。你想啊,他一出場就乾了那麼些壞事,她又不是個傻子,哪能不知道?”
“那她為什麼還會喜歡他呢?這個萬顏康總是做錯事,我演的這個角色是個好人,很看不過去他,卻總是一幅懵懵懂懂的樣子。簡直兩件事是自相矛盾啊。”
“因為這根本就是一件事吧。”
“一件事?”
“我想,正因為他是這樣的人。如果他並非這樣的人,或許你根本不愛他——當然,我是說這角色。”
“可是這不奇怪嗎?”
“人本來就很奇怪吧。當然!劇裡的感情可不能奇怪……讓我想想,或許因為萬顏康長得不錯,油嘴滑舌?”
穆念慈笑了出來,道:“也對啊。”
小助理和她告辭,去忙彆的事了,穆念慈回到片場,遇到金導,狀態好了不少,說剛剛有個助理和她說了幾句,金導道:“什麼助理?今天就沒助理來啊,她說了什麼?”
穆念慈失笑道:“也沒說什麼。”
金導又跑去楊康那邊,教訓了他幾句,楊康都乖乖聽著了。
等金導又去和攝影師說話,楊康湊過來,小聲對她說:“我和我叔叔說過了,以後真不用他幫我了。工作室先不辦了也行,歌也先不錄了。你和我今天都殺青了,你不是一直說想回故鄉看看嗎,乾脆就在那裡一直待著也好。”
楊康喋喋不休,畫了一堆餅給她,穆念慈很無奈地笑著打斷他道:“好啦,繼續拍吧。這些事情拍完再說。”
楊康一愣,隨即抱住她道:“好,你不氣了就好。你要是再不原諒我,我的人就和戲一樣,永遠停在死了的那一場了。”
“彆說這話。”穆念慈捂住他的嘴,看他的眼睛無措地眨了眨。
其實楊康拍角色死了的那場戲時,她偷偷去看了。站在很遠的地方,穿黑衣服,因此楊康怎麼也看不見她。就在楊康站起來,把身上的假雪撲騰下來時,她忽然很荒誕地覺得,他們兩個人都活著真是太好了。在烏鴉啄去他的眼睛之前,他總還可以用這雙眼睛看著她。正如此刻一般。
穆念慈忽道:“對了,金導演剛剛可說,你再不好好演,就再加幾場戲,把你徹底寫成反麵人物。”
“啊?我這角色本來就這麼點戲份,還能再反麵一點?”
“這就看你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