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墓園裡,慘白的月光鋪了一地。一柄鏽跡斑斑的長刀突然“唰——”地一下從地底刺出,緊接著,“哼哧哼哧”刮木板刨土的聲音從下麵傳來,高高的墳頭逐漸坍塌,不消片刻,一個毛絨絨的黑色發頂從地下鑽出。
她眨眨眼睛,似乎茫然了一瞬,然後甩了甩頭,又像拔蘿卜似的把自己不太靈活的四肢拯救出來,站起身隨意清理了下身上的泥土。
藤原寺初九抬頭看了看遙掛天邊的一輪弦月,又環顧四周,最後狠狠掐了下自己的臉頰。
——沒什麼感覺,還梆硬。
她臉上出現一抹了然之色。
是做夢。
她十分肯定地心想。
明明上一刻還在家裡呼呼大睡,沒道理下一刻就在曾經的墓地裡醒來——總不能是鬆田陣平同誌在法律的邊緣大鵬展翅,半夜發瘋把他的合法妻子埋進了土裡。
更何況……
初九低頭,看向自己隨意伸長縮短的指甲,心下對於“做夢”的猜測又堅定了幾分。
她早已服下藥劑,變成了普通人,怎麼可能還擁有這種一看就是所屬於鬼的不科學能力呢?
想清楚這一點後,初九眼神一亮,馬上精神起來。
——好玩。
她把破舊的長刀插在墓碑旁,沒有絲毫猶豫,風風火火地就朝墓園外跑去。
馬上去看看,她夢裡的其他人都在乾什麼!
離墓園最近的,是同處郊區的產屋敷大宅,初九悄悄趴在牆上看了一眼,卻發現佟哉哥並不在裡麵。她望著傭人們來來往往的忙碌身影,皺了皺眉,心裡隱約生出一股異樣感。
夢……會有這樣的精細感嗎?
一張張陌生、清晰的麵容從眼前閃過,她按捺住心底的不安,從高牆上跳下,足尖輕點,踩著林間大樹的枝椏,朝市區疾馳而去。
燈火通明的晚市中,依舊充斥著無數陌生的麵容,路上的行人們也忍不住把目光放在這個衣衫襤褸的女孩兒身上,她身上還殘留著不少血跡、泥跡,看起來仿佛被人殘忍地虐待過,初九帶著勉強的笑容打發走了兩三撥上前問她是否需要幫助的好心人後,才不得不承認,這恐怕並不如她最初所想,隻是一場夢而已。
——她穿越了。
沒有任何預兆,一覺醒來,她成為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她又狠捏了一把手臂。
嗯,有點細細密密的痛感了,肉也沒原來那麼硬了。
……所以剛開始沒感覺是因為被童磨的冰凍僵了是吧?!
藤原寺初九隻覺得一口氣差點兒沒提上來,那點兒邋裡邋遢在大街上逛了半天的社死感終於後知後覺地湧上心頭,她抓了把頭發,借垂落的發絲掩蓋住麵容,抬腳就要逃離這個心碎的地方。
去找……對!去找齊木同學!
然而,還沒等初九邁開步子,她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忽地被人拉住,緊接著,不能更耳熟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你好,我是警察。”
一個名字呼之欲出,初九渾身一顫,沒有回頭。
“……不用緊張,”那人看她姿態有些抗拒,放柔了嗓音:“你看起來似乎需要幫助,不信任我的話,可以給你看看我的警官證?”
初九還是低著頭,一副不願意交流的樣子。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是鬆田陣平!為什麼會碰到他啊!
他們這時候應該還不認識,但他為什麼已經是警察了?這個世界的時間線到底是什麼樣的啊?!
鬆田陣平皺眉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她看起來實在是太狼狽了,深夜漫無目的地孤身遊蕩在街頭,又好像不太願意接受彆人的幫助,所以才有路人報了警。他剛轉到搜查一課沒兩天,又正巧離這兒近,這才一收到消息,立馬就趕了過來。
他知道自己和幾個好友不同,不論是外貌還是聲音都不夠溫柔有親和力,隻能儘可能放輕語氣,再度開口道:“或者我可以帶你去警局?麵對女警,你應該能更放鬆一些?”
“不不不不不用了!”女孩兒像是因為這句話受到了什麼驚嚇,急忙轉過身朝他擺手,甚至差點兒原地蹦起來。
看起來還挺有活力。
鬆田陣平放了點兒心,又為她的反應感到奇怪。
為什麼會這麼抗拒警察呢?
藤原寺初九如果知道他心裡的疑惑,一定會痛心疾首地告訴他:因為她剛剛才刨了自己的墳跑出來,現在還完完全全是個黑戶啊!
她可不想因為這種原因被扣在警局!就算能找佟哉哥來撈她,也不想!
初九看著卷發警官詢問間一直扣住自己手臂、未曾鬆開的手掌,又想到對方固執的性格,知道自己這是無處可逃了,隻能欲哭無淚地懇求道:“警官先生,我真的不能跟你去警局。”
鬆田陣平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又見她飛快開口道:“我還有急事要辦,非常非常緊急的那種!實在不行的話,你也可以先跟著我,總比在大街上乾耗著好。畢竟我隻是看起來可疑,哪怕是警察,也不能無緣無故就逮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