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謹戈推開門時就看到這一幕。
沈卿禮背對著他蜷縮在病床上,整個人埋在被子裡。
宋謹戈來不及多想,放下飯便邁步上前,一把揪起他的左手。
果然,原本還埋在血管裡的針已然在他的動作中偏離了位置,隻留下一個針頭斜斜的紮在皮肉中,血液從邊緣滲出。
宋謹戈狠狠皺了皺眉,“不疼嗎?不是剛說了要愛惜身體嗎?”
正準備繼續的話語卻在看到沈卿禮的麵孔時倏然頓住——他在哭,他一直在哭。
隻見沈卿禮眼眶通紅,雙唇緊抿,臉頰上有著深淺不一的濡濕,甚至在他長而濃密的睫毛尾端還墜著一滴懸而未落的淚。
狼狽極了。
他似乎沒想到宋謹戈會去而複返,眼睛不自覺瞪大,帶著幾分錯愕。
宋謹戈也愣了愣,他沒想到沈卿禮在哭。
沈卿禮很少哭,宋謹戈見過他最委屈的時候,也隻是紅了眼眶。
他也從沒像這樣狼狽過,至少宋謹戈沒見過。
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說得太過了。
他咽下了還未出口的責備,把沈卿禮從被窩中挖出,再幫他把針頭從皮肉中小心翼翼地抽出。
沈卿禮沒有掙紮,他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順從地任由宋謹戈動作。
直到宋謹戈幫他把針抽走,他才小聲地解釋一句,“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忘了。”
他沒有撒謊,他真的忘記了手背上還有針。他本該對疼痛敏感的,可席卷而來的悲痛讓他喪失了感知能力。
宋謹戈的語氣不自覺放緩,“嗯,沒事,我提了飯回來,先吃飯吧。”
宋謹戈抽出幾張紙遞給沈卿禮。
沈卿禮卻沒有接,他抬起頭,固執地望向宋謹戈,像在尋找一個答案,“你沒有走?”
宋謹戈溫聲回答:“我沒有走。”
“你為什麼要回來?”
“給你帶飯。”
“嗯...”隻是帶飯啊...
沈卿禮怔怔地應一聲,艱難地衝宋謹戈擠出一個笑容,隨後慢慢垂下眼,睫毛輕顫幾下,在眼下透出一片陰影。
那一刻,宋謹戈的心軟的厲害。
甚至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一句話已經脫口而出,“彆難過了,我不會走了,以後都不會了。”
宋謹戈發現,他似乎總會因為沈卿禮而心軟。
他見不得沈卿禮狼狽落魄,受不了他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的模樣,他希望他總能活得驕傲恣意、燦爛熱烈。
可衝動也罷,愚蠢也罷,他沒有絲毫想要反悔的欲望,早在答應沈卿禮的追求時,他似乎對這一幕便早有預料。
說出口的話他不打算收回,隻是等會腦海中的那個白團子估計又要跳腳了吧。
不過神奇的是,在說出這話的瞬間,一種奇妙的力量在宋謹戈身體裡發芽。
宋謹戈隻覺得渾身一鬆,像是冥冥之中有某種桎梏著他的鎖鏈終於鬆動。
沈卿禮的聲音有些僵硬,像被拉伸到極致的弦,“你說什麼?”
宋謹戈坐到了他的床邊,把他攥緊的手一點點掰開、放鬆。
他無奈笑笑,“我說,從前的事過去了,你好好養傷,彆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