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燈站在鏡子前,看清鏡中人的全貌,金木微不可聞地塌了一瞬肩。
鏡子裡的人容貌略顯稚嫩,像是十五六歲的高中生,白發的存在鋒利了棱角,豔麗的紅色花紋自左眼眼角蔓延向下,路過脖頸,一路延伸至領口下。拋開白發和龍紋,一切就跟他18歲時一樣,單純年幼。
金木看著鏡中的自己,指尖點在唇角上,嘗試勾動它笑一下。
有一點點難,也有一點點難看,跟他久遠記憶裡英給他看過的他倆合照裡的笑容差了很多,沒有青澀,也沒有一眼就讓人看不起的幼態感。
金木伸手觸摸鏡子裡的自己,腦海裡閃過剛才看到的書桌上他和英的合照,這個世界也有英。他臉頰的嬰兒肥沒有了,這樣的話完全無法瞞過英啊,而且還有白發和龍紋。
或許這輩子他可以做一個跟上輩子不一樣的選擇。
躺在床上,金木左手蓋住眼睛,右手神經質的按壓食指關節,良久,金木起身,打了一個電話。
一夜無夢。
第二天,金木研起了個早,簡單洗漱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門。
昨天晚上他用留在公寓的手機簡單搜索了一下之前聽到的財閥、赤司和跡部。
發現這個世界有財閥存在,跡部財閥、赤司財閥等等這些,CCG依然是和修當家,但又不太一樣,幾大財閥會參與CCG的事務,在CCG做決策。和修和財閥就類似於董事和股東,董事的股份還不比股東多,處於兩者牽製的狀態。
這個牽製狀態還是他自己分析出來的,手機無法搜索出更多的東西,大致來看,除了多出財閥,且財閥參與了CCG,一切看起來跟他前世差不多。
他回到了過去,以一個巔峰狀態回到了一切未開始前,就注定他不會再走更前世一樣的道路,他需要去了解這些。
但今天這些都是其次的,今天他需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金木研走在路上,不斷做著心理建設。柔軟的兜帽罩住了他的白發和耳朵,讓人看不大清神情。
他要告訴英,他從人類變為了喰|種。
上輩子他隻覺得不告訴英,就可以讓英不牽連進他混亂的世界,就可以保護好他,不發生像西尾錦襲擊而他卻無能為力這種事。事實證明他錯得離譜,他的友人,一直關心他,一直尋找他,憑借自己的能力進入了CCG找到了他,可他啊,最終也沒能保護好他。
那張有缺陷的臉,那個微笑的口罩,一直都是他生命末期的一個夢魘。
即使不講出全部,他也想告訴他。
這就是昨晚打出去的那個電話。
站在路口等人的時候,金木研依然很忐忑,直到他看見馬路對麵跳著衝他招手的人。
今天天氣很好,太陽已經穿過了雲層,細碎的陽光落在青年金黃的頭發上,打著漂亮的光暈。
一切車馬人流在金木研眼裡就像加了慢鏡頭和模糊濾鏡,連聲音也是,他隻看到青年逆著光,撕破了一切時間和空間,過去和未來,砸碎所有虛妄向他跑來。
“金木,兔子太寂寞是會死的!!!”
永近英良跑到金木麵前猛地跳起,給了他一個虎撲。
“為什麼你這麼久都不聯係我……”
金木下意識接住身上的人,他感覺到身上的人僵了一瞬,最後幾個字的聲音也弱了下去。
永近的動作太猛,兜帽滑落了,白發漏了出來,還有臉上的花紋。
“……誒~我的黑兔子偷偷背著永近騎士變成花白兔子了耶!”
金木放開永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早上好,英。”
青年一下彎下腰直視金木躲閃的眼睛,應激反應讓金木退後了一步:“那麼金木兔子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告訴永近騎士呢。”
“……有,很重要。”
“……所以,我的小兔子變成食人兔了嗎?”
金木看了一眼永近沒有波動的眼睛,又迅速移開,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他帶著永近就近找了一家咖啡館,早晨的咖啡館很是冷清,他挑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帶著永近坐了過去,然後一口氣交代了自己變成了喰種的事情。
跟上輩子變成喰|種的原因一樣,省略了很多並且模糊了時間線。
大致是穿過小巷的時候被東西砸中,送到醫院以後內臟受損嚴重,主治醫師私自給他替換了醫院留用研究的喰種的內臟。喰種器官裡的大量rc細胞進入他的人體,改|造了他的生體結構,使他變成了一個半喰|種。
他知道這個說辭漏洞百出,無法騙過英,但他就是莫名相信永近會相信他。
而裡麵出現的醫院和醫生,他會在英想要去求證前解決的。
“白頭發和紅花紋也是因為這個嗎?”永近看著對麵低頭不敢看他的金木,問了個問題。
青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有低下了頭,回答一聲“嗯”。
他很煩躁,搞什麼啊金木,有什麼不敢看他的,而且拿那麼漏洞百出的說辭糊弄他,什麼情況他回家需要穿過小巷了,什麼醫院會留用喰種器官啊,什麼醫生會給病人私自替換器官啊,是篤定他不會逼他嗎,雖然他也確實不會逼他。
隻是變成了喰|種而已啊,有什麼不能說的,就不能多相信他一點嗎。
永近沒再說話,不大的角落裡一時泛起了沉默。
外麵是忙碌的人流,裡麵是冗長的沉默。
太陽因是被烏雲遮住了,照進來的光被割裂,隻落在了永近身上。這樣看過去的話,永近和周圍的世界一片堂亮,隻有金木留在陰影裡。
永近長舒了一口氣,放棄了想要再問些什麼的想法,反正該知道的他總會知道的。
看著這樣的金木,他總覺得他需要做點什麼。如果他不在這個時候,在這個金木遭遇巨變恍恍未來的時候,不有所行動的話,他會失去他的小兔子的。
哪怕說句話也行。
所以,永近英良看著陰影裡雙手捧著咖啡,用那獨特的鴿灰色眼略顯不安的看著他的金木研,笑著說道:
“歡迎回來,金木。”
刹時,陽光驅散了烏雲,落在金木研身上,青年歪著頭揚起一抹笑,猶如凜冬乍下晨光,汙濁泛出純白,亦如他從前所熟悉的每一個靦腆而內斂的笑。
“啊,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