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葬禮 這是關山月一生中參加的第……(1 / 2)

月越關山 曾經經 4284 字 10個月前

這是關山月這一生參加的第一個葬禮。

今年她隻有六歲,是個剛上小學一年級的丫頭,秉承著關家一脈相傳的大嘴和大鼻子,巴掌大的臉真的算不得好看。天很冷,二月特有的陰濕,在南蘭陵殯儀館外看著死者的遺像和骨灰盒被拿出來,她被凍得也嚇得哭了。

雖然聲音混在人群中,實在微乎其微,但是她的媽媽汪雨萍很快就聽到了,然後用胳膊搗了搗她:“不作興的,彆哭了”

其實她隻是想哭,因為天很冷,因為這麼冷的天她還不能呆在教室裡,因為這麼冷的天她不能呆在教室裡還要看著這麼多大人哭。

隔著比她高大半米的人群,她看到了自己的偶像——大伯關天信,聽說大伯是個很不得了的人,因為有一天,她在學校裡,被兩個男同學攔住:

“你是關天信的侄女?”

“是”她低下頭,輕聲回答

兩個人沒有像平時那樣掐一把她再走,而是邊走邊回頭看,然後到了轉角處,她看他們走了,自己也走出去,上了媽媽的小摩托。

大伯真是了不起啊。

從那一刻,她的心裡就開始這麼想。

可是現在,了不起的大伯就站在人群中,他微微彎著腰,頭發看上去很臟,關家唯一好看的厚嘴唇似乎也因為沒有洗臉而變得有些狼狽。

她再看看二伯關天仁和爸爸關天俊,他們都是一樣的臟頭發,一樣乾裂的厚嘴唇,隻是,他們的嘴唇都沒有大伯的好看罷了。

還有她的大姐和二姐,她們一個十八,一個十六,因為大伯的嘴唇好看,她們的嘴唇也格外好看,關山月不由得摸摸自己的嘴唇,然後看著媽媽。

奇怪了,媽媽明明是薄唇嘛。

關山月又有點怨恨地看著爸爸,那對隻要不在背後,其他角度都能看到的唇,讓她傷心了好一會兒,然後她又哭了。

汪雨萍又搗了她一下:“這個孩子,真是的,你都不認識陸師傅,哭個什麼勁”

陸師傅?

對了,今天火化的是陸師傅。

關山月其實聽過這個名字,這個人叫陸鳴庸,比大伯大幾歲,曾經到關家大院做過客。

“是那個出家的陸伯伯嗎?”她仰頭輕輕問

媽媽點點頭,示意她不要再講話。其實關山月還是想講話的,因為她唯一驕傲的,就是自己的記憶力。

現在,陸師傅的長子捧著遺像走在前麵,遺孀捧著骨灰盒緊隨其後,她看了看他的遺孀,很漂亮的女人,跟媽媽一樣的薄嘴唇,但是那個大兒子就不怎麼樣了,滿臉黑黢黢的不說,他的右眼不知怎麼回事,一直蒙著塊黑布。

關山月無趣地把頭轉過去,然後瞄著送葬的隊伍。

突然,她看到,在隊伍的中間,有一個白皙瘦弱的少年,他身材很高,看上去跟大姐差不多的年紀,已經比大伯還高了。

她的記憶中是完全沒有關於這個少年的印象的,於是她又偷偷打量了一番:白色及地的孝衣,腰間係著白布帶,中間,夾著一根草。

天,他有可能是。。。

她猛地抬起頭,看到了少年頭上的孝帽,左右兩邊各有一隻白色吊球。

他是陸師傅的兒子!

她本能地想低下頭去,但是少年已經注意到她了,他小小的眼睛裡,閃著不知道是淚光還是精光的東西。

他的爸爸走了。

對啊,從今以後,他就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

而關山月呢?儘管她爸爸很醜,而且把這種基因傳給了她,但至少,她是有爸爸的。

所以,她沒有急於收回目光,而是微微地向那個少年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的嘴唇笑起來不好看,所以她眯著眼睛,幼兒園的老師說,這樣會甜一點。

她很快又把頭低下去了,一則因為自己笑起來的確不好看,一則因為這個時候笑是不作興的。

當然,更重要的是,她在心裡想著,為什麼這個少年跟他的哥哥如此不像。

其實,她可以思考的問題還有很多,比如為什麼這個少年沒有跟在母親和兄弟的後麵,比如為什麼大伯要來這裡接死者的骨灰,比如她將來能不能長成兩個姐姐那樣,比如那個少年會不會在心裡罵她醜。

不過估計以她的智商,要想透這些問題,腦袋會很疼的,而她往往在腦袋有一點疼的時候,就跑出去玩了。

更何況,中午,死者下葬以後,他們就洗了把乾乾淨淨的澡,然後去金山寺吃齋菜。

關山月記得,陸師傅的骨灰盒被放下去的時候,太陽正好出來,照到了墓坑裡,之前滿臉陰霾的人都露出笑容:這是送彆逝者的吉時。

所以,中午吃飯的時候,二伯家的姐姐關山雪又穿上了她最喜歡的粉紅色衣服,大伯看見了,一把摟在懷裡:“山雪真是越長越標致,將來要比你二姐還漂亮哦”

關山雪今年十三歲,但已經有一米□□的身高了,她的皮膚也很襯她的名字:白皙勝雪。

重要的是,她的嘴唇沒那麼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