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逐漸深沉，辦公室隻有規律的打字聲和鼠標聲。

顧米盯著屏幕上的一堆資料，心神卻全在身後的動靜上。其實現在真正的壓力，都隻在鐘曦容一人身上。而且他也好奇，孫晶晶所說的錯誤，要怎麼來判定呢？

驀地，由於天陰而開著的頂燈齊齊熄滅。同時，顧米的電腦屏幕畫麵一變，演示起一份他沒見過的報告文檔。

滿室昏暗中，顧米正驚疑，鐘曦容聲音滯澀道：“我剛發了一份報告給溫總。”他們之前嘗試了，三人間可以互發郵件，但對外發送就會失敗。

不言而喻，孫晶晶這是要對鐘曦容的工作成果公開處刑。

顧米也不知怎麼安慰人，隻能關心問：“小容姐，你都檢查過了吧？”

“嗯，這是用了好幾年的模板。”鐘曦容語氣乾巴巴的，沒有了以往的絕對自信。這完全可以理解，即使檢查過一百遍的東西，也很難做到百分百沒錯。

屏幕上的文檔開始自動下翻，兩人停止了對話。

顧米自然看不懂這篇報告。一開始他還能嘗試逐字默念，到後麵理解跟不上速度，隻能眼巴巴看著畫麵不停向上滾動，倒有點像電影最後的字幕，隻不過是恐怖版的。

就這樣一直等到整篇報告放映結束，倏忽一個記事框彈出，有文字自動輸入：【@溫總，@顧米，請給出審核結果。】

顧米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等了幾秒，沒聽見溫如輝回答，乾脆心一橫試探道：“我沒看出錯誤來……”這也是大實話。

等他話音落，溫如輝緊接著在隔間裡道：“審核通過。”

兩人結論一致，顧米忐忑地盯住屏幕，等待孫晶晶的反饋。下一秒，他驀然感到手臂一燙，幾乎同時，強烈的疼痛驟擊心臟——像是，有人直接握住了他的心臟，並狠狠捏下。

太過劇烈的疼痛令他腦子發木，完全不受控製地慘叫著栽倒。

“啊啊啊——”

顧米狠狠地砸向地麵。恍惚中，他好像也聽見了孫晶晶的淒厲慘叫。也就是這一刹那，心臟被緊捏的感覺戛然消失。

呼哧呼哧。顧米劇烈地喘息著，以平複殘留在神經上的餘痛，正常的五感也才逐漸回歸。

他的身體像剛剛浸過冰水一樣，渾身冰涼，四肢僵硬，滿頭冷汗。而他耳邊一直聒噪的高亢聲音，其實是鐘曦容的連連驚叫。

“孫晶晶！啊！我看到孫晶晶了……”

她似乎被嚇得停止了思考，不停地重複著孫晶晶的名字。於此相伴的，還有辦公椅滑動亂轉的聲音。

“小容，冷靜，快坐下彆動，繼續保持加班狀態。” 溫如輝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很快又轉向自己：“小米，你還好嗎？”

不待顧米回答，他就感到上方有陰影籠下，屬於活人的溫暖傳來，竟是溫如輝俯身，半抱著將自己攙扶了起來。

直到被妥帖地放置在座椅上，顧米才反應過來，輕聲道謝：“謝謝溫總。”

溫如輝的臉在屏幕光的照射下，似乎對著顧米笑了笑，但他的目光很快從顧米臉上移開，轉回屏幕。

顧米意識到什麼，轉過頭。果然，寫字框內出現了新的內容。

【回答錯誤，懲罰一次，請重新給出審核結果。】

顧米的腦子嗡了一下，身體為即將到來的疼痛瞬間緊繃，卻聽溫如輝艱澀道：“報告，還有細節問題。”

顧米有些驚訝地望向溫如輝。

痛感沒有襲來，寫字框中開始回應：【方向正確，請指出具體錯誤。】

溫如輝的眼眸不自覺輕顫了一下，但他還是緩緩道：“第四小節中的兩張表格，字體和其他表格不一致。”

【小容姐錯誤+2，今日剩餘機會3次。】

隨著這句話出現在寫字框中，顧米的電腦屏幕再次一閃，辦公室裡的燈光隨即恢複，三人又回到了能夠看清彼此的光明之中。

隻是，對於溫如輝和鐘曦容來說，此時的光亮反而是一種尷尬——鐘曦容來不及收回滿臉的震驚與失望，溫如輝眼含歉意卻沒有解釋。

顧米趕緊打圓場：“彆生氣啊，溫總是為了救我，我剛才心臟快被捏爆了。”

他雖然這麼說，也明白鐘曦容估計要結下心結了。以鐘曦容那種防禦意識過強的個性，肯定沒法相信兩人會忍受疼痛和危險保她。而且現實也是，溫如輝選擇了先救自己。

果然，鐘曦容沉著蒼白的臉，搖搖頭，就又埋頭盯在電腦上。可她那怔怔的神情，根本就還在惦記剛才的事。

溫如輝沉默片刻，才一字一句地叮囑：“小容，做事不要急。越是做的快，越是容易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