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帶一個昏迷的,再次乘上電梯。本以為一層距離很快就能到達,沒想到電梯上升的感覺持續了許久。
就在顧米懷疑這裡頭又有什麼陷阱時,電梯門終於叮地開了。
一道刺目的金光從緩緩開合的門縫中照入。一開始三人都沒反應過來,可隨著電梯門地完全開啟,這道金光越來越寬,很快照射到了顧米和溫如輝身上。
嗡——
一種類似金屬的嗡鳴聲在顧米的腦中炸開,身子像被一個大浪拍倒,一下就栽倒在地。
顧米隱約聽見了沈恪焦急地詢問,但那金光一波又一波,好似不將他的靈魂穿透、拍滅,就絕不罷休。而他也如溺水般,無法動彈更無法出聲,唯有像是靈魂的部分在抑製不住地絕望顫抖。
“……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
沈恪的呼喚被一陣陣細細碎碎、喋喋不休的誦念聲壓過,顧米隻覺腦子嗡嗡發麻的感覺愈來愈盛,強烈地眩暈感令他痛苦地想吐,可身體又在金光的“浪濤”中失控。
驀地,一股極其清爽醒神的涼意從額間散開,顧米的意識陡然回籠,身體的掌控感也迅速回歸。
顧米啪地睜開眼,身不由己的驚恐感還未褪去,就察覺到眼前像被貼了張薄紙,中間的視線有被遮擋。
他伸手想去摸摸那是什麼,被另一隻有力的手掌按住。
“彆動,那是保護你們的。”沈恪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原來他正蹲在自己身前,為自己擋住了大半金光。
顧米戰戰兢兢坐起,本能地躲在沈恪的投影裡。他的眼中有太多震驚與不安,沈恪放軟了語氣:“彆怕,我去看下溫總。”
令人心安的陰影向旁邊移動,顧米本想拽住他、讓他彆動。可聽見溫總,顧米的理智稍微歸位。
過分強烈的光芒中,痛苦沒再降臨,顧米勉強睜著眼,看見沈恪將一張黑色的符紙貼在了溫如輝額上。他兩指並攏,在那黑符上快速描畫過,溫如輝的痛苦神情立時緩和,開始悠悠轉醒。
顧米不自覺摸向貼在自己眼前的薄紙,心中巨震。
看來,這就是溫總上次暈倒的經曆。在這種經曆下,確實很難再認定自己還是正常的活人。
而偏偏又是在這個詭異世界中。不知自己死在這裡,還能回去見一見家人和朋友嗎?他真的不想困於此處,與生前種種再無關係。
然而來不及傷感,旁邊的溫如輝已然清醒。他同樣摸了摸臉上的符紙,又看了看顧米的模樣,迅速接受了當下的情況。
他難掩虛弱感地問:“門口隻是金光嗎?有沒有人?”
雖然他和顧米被金光刺得眼瞎,可如今沈恪都不藏著掖著了,八成是能看清的。
果然,沈恪飛快回答:“近處沒有,但再遠點有動靜。”
他又微微皺眉問:“你們這會感覺怎麼樣?外麵有人的地方,金光應該會好點。你們能出去嗎?”
顧米有種敏銳的直覺,問:“你是不是一定要出去的?”
“是。”沈恪沉默一瞬,鬼使神差道:“我就叫沈恪,是來這裡調查失蹤人員的。我沒有惡意……”
剛剛橫亙在心頭的一小點芥蒂瞬間消失,顧米努力看向沈恪,可過於強烈的光影對比將人臉切割成細小的幾何圖案,根本辨彆不出對方的表情。
算了,也不一定要看。
顧米又摸了摸臉上的符紙,點頭道:“我要去,溫總呢?”
溫如輝也是肯定答複。
沈恪攙扶著兩人起身,又將打架男拖到了電梯口——如此強烈的金光下,諸邪難存,生人難近,倒是暫時安全。
然後三人一起踏出電梯,沿著腳下的白色地麵,向著旁邊走了數十步,終於脫離了金光的範圍。
就像是夏季從烈陽中走入樹蔭下,除了體感上的頓覺舒適,視覺上還會因為光線的陡然變化,產生一霎那的恍惚。
但在這恍惚中,三人都幾乎忘了呼吸。
整個空間非常宏大。
像是幾十層樓被完全打通,以一圈巨型石柱支撐,一眼望不見穹頂與底麵,隻有一條坡度和緩的步道,也就是三人腳下這條,延著空間的外牆回旋排布,通向兩端。
所有的牆麵、柱麵甚至地麵,都是可用聖潔形容的瑩潤白色,間或綴以璀璨閃耀的寶石,拚聯出繁複的神秘花紋。
可這些都隻不過是陪襯。
真正的主角,是在空間正中懸浮著的,一團不斷流轉、似有生命的金色光華。那光華體量巨大,攝人心魄,令人隻覺直視了日、月,感慨自身之渺小,隻想跪拜沉浮、祈願庇佑。
顧米怔怔地望著眼前恢弘的景象,腦中冒出兩字:神跡。
可轉瞬間,樓下那昏暗逼仄的場景在腦海中浮現。顧米又獲得了一絲清明的意識:這個世界采取萬般手段、極近榨取個體的每一分心力,就是為了這一份浩大奢華的場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