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的提醒,確實讓顧米從一種被隱隱支配的狀態中脫離,但世界又很快進入了另一種奇怪的狀態。
世界似乎靜止了,包括他和沈恪的身體,但他又能看見,溫如輝躺著的地方,一小團金色的光點正在冉冉升起。
同時,記憶如潮水般,狠狠灌入腦海。
視頻裡的沈恪,S市之約,網約車,寒冷,有著血盆大口的司機……一層顧米一直未曾察覺的迷霧散去,他終於記起來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什麼畢業、什麼工作,統統都是假的!
隻是,除了沈恪之外的人呢?
他的雙眼不能動,卻能一眨不眨,看著那團金光從老張的身上吸出血肉,讓自身更加奪目閃耀。
這一幕似曾耳聞,顧米內心隱有猜測。下一秒,溫如輝雙目緊閉的身體,在金光的牽引下緩緩立起,那裸露在外的傷口正反向吸收著流出的血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直至那胸膛恢複平整潔白,溫如輝的雙眼終於睜開了。那雙眼在原本的雲淡風輕中,更添了一分高高在上的矜貴疏離,使之陌生得顧米不敢相認。
溫如輝似有所感,朝著顧米的方麵忽而一笑,然後才不急不躁地扣好襯衣,撕下額上的黑符,抬起右手。那團金光化為一枚玉墜,飛入他的手心——正是溫如輝所說,已經被孫晶晶擊碎的那枚。
這也充分證實了,即使溫如輝的態度看似友好,但他確實,也是假的。
就在這個想法確認的同時,世界動了。
顧米隻覺得自己的眼皮自然地眨了一下,對麵就傳來了沈恪的再次呼喚:“小米。”
這一聲低低沉沉,有著同伴之外的濃烈情感,欣喜與擔憂混雜,卻又比之前沉穩收斂不少。
顧米明白,這是沈恪也恢複記憶了。他趕緊大力地點頭回應:“沈恪,我沒事!我都想起來了!”
兩人自顧自互動,溫如輝的笑意冷了幾分。他轉頭看向沈恪,提醒道:“小米已經簽下了契約,你輸了。”
沈恪立即沉下臉,狠狠盯著眼前之人警告:“我不會讓小米留在這的,開條件或者打架,你可以選一樣。”
溫如輝含著笑,微微垂目:“小恪,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輸了就愛耍賴,真是叫人懷念啊。可惜,我願意和你堵這一場,就是為了留下顧米……”
兩人說話的音量不高,又隔了距離,令顧米看得乾著急,隻能衝到平台邊,朝對麵高喊:“你們說什麼呢?我聽不見!”
通道內的兩人具是一頓。溫如輝笑出點真心實意:“確實挺可愛,怪不得你冒死來救。”
見沈恪立時就要發怒,他又截住話頭道:“那就一起吧,我正好也想看看契書。”
說話間,意隨心動,他們腳下的通道如活物般蜿蜒向前伸長。兩人不費吹灰之力,極其優雅地踏上平台,襯得剛剛艱難咕踴的顧米像個來搞笑的。
顧米此時已經猜測,溫如輝大約就是將自己捉到這裡的幕後之人,等兩人上來後,便趕緊朝沈恪旁邊靠去。
溫如輝不動聲色地看著,一如既往地溫和笑道:“小恪,你不為我介紹一下嗎?”
顧米睜大眼睛看著他,心內也確實好奇。
沈恪雖然不爽,但考慮到要讓顧米了解清楚目前的狀況,還是開了口:“溫如輝,小時候和我一個福利院的。不過他當年選擇跟著餘孽走了,現在篡位成功,是那群神經病的頭。這回抓你,應該是因為你的八字、命格有什麼他要用的地方”
說完片刻,他又立即補充:“小心點,這家夥現在病得不輕。”
被說有病,溫如輝卻並不生氣,反而伸出右手,擺出握手的姿態:“小米,我們重新認識一下,畢竟你以後就要一直留在這裡,陪我一起建造神域了。”
這是個什麼說法?
顧米驚疑之中,沈恪已經出手,拽住溫如輝的胳膊,就想將那手揮開。
可溫如輝的手就靜靜伸在那,巋然不動,臉上更是一片輕鬆,像看小孩胡鬨一般。
兩人一時僵持住了,顧米忐忑了會,才緊張發問:“那個,怎麼判斷我要留下的啊?你們是指剛剛的簽名嗎?”
結合這場變故的開始,這倒並不難猜。
見兩人一優雅、一嚴肅地雙雙頷首,顧米再次發言:“那我就是說,有沒有可能,我其實沒有簽名啊?”
沈恪怔了一下,溫如輝微微蹙眉:“可是我感受到了你的血液,和你之前受傷時味道一樣。”
這形容,乍一聽還挺bt。顧米隻能忍住心裡的發毛,解釋道:“是我的血沒錯,但我沒簽自己的名字啊……”
話說到一半,溫如輝終於色變。兩人幾乎同時抽手分開,大步走到承載契約的梯形台體邊,隻見契約的行文之下,新鮮的血跡寫著三個大字:【溫如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