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結束,俞越從遊戲空間出來,一睜眼他回到了遊戲最初,也就是在被拉進去之前的地方。
那裡是一個小型廣場,廣場的東南方,有一個普通小區。
小區的入口處,此時正有人跳樓。
跳樓的年輕男孩,還是一名高中生,過兩個月即將要高考了,但是他卻在高考前夕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哪怕他學習成績向來很好,經常都是名列全年級前十名,但是糟糕的令人窒息的家庭關係,讓他寧願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也要離開這個世界。
他從三十多層樓的天台跳了下去,時間還是早上,樓下又不少小區的住戶,這會正在往外麵走,或者是去上班上學,又或者有好些是到外麵買菜做午飯。
但就在這樣一個平凡而又普通的早上,十多歲的年輕高中生跳樓了。
從高樓上一躍而下,身體陡然失重失速。
他以前經常看到一些彆的人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很容易就看到一些評論裡再說,肯定會後悔。
男生那時感到好笑。
既然選擇結束生命,就不該去覺得後悔。
可現在,當他真的親眼看到自己的身體,狠狠從三十五層的高樓上用力往下砸的時候,他想他後悔了。
哪怕隻有幾秒鐘的時間,他還是後悔了。
嘭。
身體砸落在水泥地上的聲音。
這道聲音對於高中生而言,他想大概是他一輩子聽到過最震耳欲聾的聲音。
全身粉碎性骨折,沒有一處骨頭不疼,他撕心裂肺的痛,心臟也被斷裂的胸骨給刺穿了。
他後悔了。
跳樓真的很痛。
早知道他就跳河或者那根繩子上吊好了。
為什麼要選擇跳樓,真的好痛。
高中生眼睛裡流出了血淚來。
在身體意識即將要失去的那一瞬間,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在朝自己靠近。
那個人他穿過人群,來到了自己麵前。
高中生軀體幾乎砸碎了,腦骨破碎,紅的白的,爭先恐後湧出來。
周圍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有的可能在上學路上見過吧。
不過他不太認識他們,因為他討厭彆人的目光。
不要看他,不要再看他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一定可憐醜陋又可怕。
彆用那種震驚恐懼憐憫的眼神看自己。
高中生逐漸暗淡的眼瞳用力的一睜。
隨後他對上了一雙輕輕淺笑的眼瞳。
金色的眼瞳,人會有這樣的眼睛嗎?
哪怕是外國人,可能都不會有這樣仿佛是太陽光,但又太過冰冷的金色眼睛。
他雖然在笑,可高中生不用去觸碰他的臉頰,他都知道那一定非常冰冷。
下一刻,高中生瞳孔劇烈震顫,他彌漫了鮮血的臉龐,被漂亮男孩用手溫柔撫模上了。
“你後悔了。”
一點疑問的語氣都沒有,他知道。
金瞳的男孩他全部都知道。
“人的生命太過脆弱,隻有一次選擇的機會。”
“你選擇了,然後你死了。”
“我後悔了,不該逃避的。”
“如果後悔有用,那喜悅也就變得沒有意識了。”
因為毫無對照和參照。
金色眼瞳凝視著自己,高中生眼裡的血淚流得更加洶湧。
高中生忽然又笑了起來,悲傷和絕望頃刻間被喜悅給取代了。
“能夠在生命最後一刻遇到你,謝謝。”
高中生一刹那,他似乎有強烈預感,要是他今天不從這棟高樓上跳下去,他一定遇不到這個有著天使麵孔的美麗男孩。
他的手冰冷,可高中生卻感覺到痛苦的心在這一刻被他撫慰到了。
“你叫什麼名字?”
至少在他死之前,讓他知道他的名字。
金輝的眼瞳眨了眨,脫口而出的名字,竟是和高中生一模一樣。
“俞越。”
原來他們一樣啊。
高中生嗬嗬笑得渾身內臟碎裂得更加嚴重。
這樣一來他就真的沒有遺憾了。
不管是天使,還是披著天使容顏的惡魔,可以在他人生的最後一刻來送他一程,他感到平靜和感激。
“謝謝你。”
即便是眼瞳裡所有的光都湮滅,高中生還是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說出了這句話。
雖然根本就發不出聲音,可俞越聽到了。
被空間屏蔽的四周,喧囂聲闖了進來。
人群隻來得及看到一個瘦高的男生忽然起身,轉頭就走。
甚至沒看清他的臉長什麼樣子。
但幾乎每個人都注意到了,男生的皮膚雪白,那是脫離人類範疇的冷白,仿佛是另一個世界才會存在的人。
還有就是男生金色的眼瞳,哪怕沒有和那雙金瞳對視,僅僅隻是看到了,無論男女,頃刻間他們神情恍惚,麵色出現了癡迷和茫然。
俞越走得很快,剛好街邊停靠了一輛出租車,有彆的人招手攔下,但當俞越靠近的時候,那一對情侶,兩人都同時呆呆地看著俞越,直到俞越打開車門又關上,情侶兩還是沒反應過來似的。
出租車往前麵開,經過一個十字路口,又往前行駛了一段路,道路邊出現了堵車,看起來是幾分鐘前發生的車禍。
車禍現場有幾個人當場死亡。
當俞越搖下車窗看過去的時候,都不用過於仔細地看,他就認出來幾張熟悉的麵孔。
蝴蝶穀迷離夜中,和他有過交集的幾人。
街邊站滿了人,好些人都麵色凝重,已經打了急救電話了。
但凹陷的車頭,閉上眼睛的人,生命力完全流失,不會再複活了。
出租車繼續往前麵走,今天運氣不好,到哪裡都是紅燈。
司機往車鏡裡瞥了一眼,這一眼之後他掌心出汗,他的心臟咚咚咚跳動。
等到紅燈轉綠,司機的腳踩不動油門,停在了路中間。
俞越緩緩掀起眼簾,司機渾身陷入到從未有過的緊張中,他要看我了。
可後麵刺耳的喇叭聲,都讓將失神的司機給拉回來,司機打了一個激靈,可等他在扭頭往後看的時候,原本坐在後座的絕色金瞳男孩消失了。
轉而他快速行走在旁邊的人形道上。
他走得太快了,司機想轉車道追過去,但眨眼間男孩的身影就徹底消失不見。
仿佛他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司機左看右看,迷茫地仿佛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作為回報,我贈送你半條命,算是對你給予我名字的禮物。”
高中生意識陷入昏迷前,他隱約聽到了這一句話。
不是來自耳邊,而是來自他的心裡。
高中生感到奇怪,那感覺就像是他的心,有一半不再是自己的,而是彆人的。
救護車呼嘯著駛來,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高中生破碎的身體被搬上了擔架。
都知道他從三十五層樓上跳下,以往哪怕是十層樓的人,都應該當場死亡了。
可醫護人員跪在地上,焦急探查男生的體溫和呼吸,還有脈搏,他居然還活著,還有一個口氣。
救護車闖了數個紅燈,很快擔架連帶著高中生一起被送進了手術室。
當手術室的燈打開之後,醫生翻看男生緊閉的眼瞳,倏的,醫生愣了愣,他看到了一隻淡金的眼睛。
肯定是錯覺。
不會有人是金色眼睛。
醫生再次查看,這一次正常了。
手術開啟,高中生緩慢跳動的心臟,越跳越快。
越跳越快。
最後整個手術室的醫護人員都感到無比震驚,因為高中生的求生意誌強烈到即便是手術中,他都睜開了眼睛。
擬態的心臟,俞越送了半顆給男生。
他當然可以送一整顆,但他拒絕做這種事。
無論是任何選擇,不管有沒有預料到可能有的殘酷後果,在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就要為未來的一切負所有責任。
高中生他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視自己的生命為草芥,他就該承受痛苦。
俞越隻給他半顆心臟,這就意味著往後餘生,高中生都要在絕對的身體煎熬中度過。
至於他未來還會選什麼,會不會再從高樓上往下跳,那是對方擁有的無限自由。
俞越從高中生那裡取得的,半具擬態的身體,還有這一個名為俞越的名字,他已經交付了價值。
這就是俞越遵循的規則,遵循的他的公平。
俞越在人來人往熱鬨的街道上走著,經過一家餐館的時候,他走了進去。
他身上沒有錢,但錢對許多人類而言,是求而不得的物質,對俞宴來說,錢一點存在的意義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