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了一天的寫生,應該已經疲憊了,可是她的眼睛依舊清亮清亮,琥珀色的眼眸裡像是跳躍著水晶般的光芒。
突然,她停下筆,眼神微動。
像是感應到什麼,她站起身凝神屏氣。
樓下傳來一陣聲響,仿佛是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接著便是門被大力踹開的聲音。
初夏的夜是那樣的寧靜,以至於她可以清晰地聽到門被踹開撞到牆上又被彈開的聲音。
她微笑了一下,放下筆,匆匆拉開房門。
在跑向樓梯的時候,夏芸熙下意識地看了看父親的房間。房門緊閉,裡麵沒有一絲聲響,像是對下麵的巨大動靜完全沒有感覺。
淡淡的苦澀在她的心裡蔓延開來,深吸一口氣,重新掛上溫暖的微笑,夏芸熙快步跑下樓。
暗夜裡,躺在床上的夏英傑輕輕轉過身,閉上眼睛,緊繃的嘴角慢慢放鬆。
樓下客廳的燈已經關了,空氣中有著濃濃的酒精味道,大門還在巍顫顫地晃蕩。
夏芸熙將門鎖好,轉過身就看見廚房裡亮起一束微弱的淡藍光芒。
她抿了抿嘴,快步走進廚房。
“啪!”
廚房燈光大亮。
一個少年半倚著大開的冰箱門,正拿著冰鎮的礦泉水大喝特喝,冰箱的備用燈帶著霧氣亮著淡藍色的光芒。
少年有著一頭耀眼的亞麻色頭發,他的眼神冷漠迷亂,蒼白的臉色上有著醉酒的紅暈。
明明正對著她,少年卻仿佛根本就沒看到她一般,依舊仰著脖子灌著冰水。
手指從電燈開關上移開,夏芸熙快步走到他麵前,一把奪住礦泉水,冰涼的觸感從她的手心浸入她的心底。
夏俊熙沒有看她,隻是冷冷地撥開她的手,酒精讓他的行動有點遲緩。
略顯困難地轉過身,他繼續灌冰水。暫時的麻痹讓他害怕,他需要冰冷來刺醒自己。
一雙纖細的手堅定地扣住他手中的冰水,雖然還不夠力氣奪下水瓶,可是也沒有讓他再順利地喝到水。
一陣沐浴露的清香竄進他的鼻尖。
由於身高差異,夏芸熙踮起腳使足了力氣,幾乎掛在他的手臂上。
垂下眼,夏俊熙冷漠地看著她。
即使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然而當夏芸熙看到這一雙眼睛時,他依舊有些微的忡怔。
他有著一雙太過美麗的眼睛,黝黑的眼眸深邃無比。酒精讓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迷亂,眼裡有著濕漉漉的霧氣,更有著莫名的強烈情緒。
他的嘴角僵硬地抿著,看向她的眼神冷漠無比。
夏芸熙也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眸裡一片平靜淡漠,將那抹心驚隱藏得很好。
一絲輕笑——
帶著淡淡的嘲弄——
輕輕飄進她的耳朵。
夏芸熙眼神輕顫,麵色不改。她仰起頭,平靜地看著突然妖嬈輕笑的少年。
他微笑著鬆手,突來的情況讓她措手不及,慣性將她的後背重重撞上冰箱的門。
“嘭。”
冰箱沉悶地關上。
夏芸熙踉蹌了一步,勉強穩住身體。後背密密麻麻像被針紮般難受,然而她隻是微皺了下眉,沉默地將瓶蓋旋上,再次打開冰箱,將水放了進去。
剛關好冰箱,她的左手便被一個巨大的力道捏住,一個用力,她就被他反剪在水池和他之間。
她抬起頭,依舊平靜無波地看著他。
“應該是聽得見才對啊。”夏俊熙緩緩低下頭,他的嘴唇就要貼上她的,聲音裡有著濃濃的誘惑,“我說過了,不要靠近我。”
夏芸熙僵硬地後仰,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酒精的味道。
她用一隻沒有被控製住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阻止他的靠近。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美麗眼眸,她張了張嘴,喉嚨裡有著嘶嘶的聲音。
夏俊熙仿佛看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嘴角的笑容慢慢放大,她抵著他的胸膛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震動。
“對啊,雖然聽的到……”他將唇移到她的耳朵,“……卻是說不出話呢。”他微笑著,眼神迷亂地像是三月的桃花。
“裝聾作啞一向是你強項啊。”
夏芸熙僵硬地站在他的懷裡。
熱氣緩緩嗬在她的耳邊,鼻尖輕輕廝磨著她的外耳。
突然,他的眼睛裡閃出惡作劇般的光芒——
他輕輕張口咬住她的耳垂。
她心下一驚,耳邊像是觸電般地一陣酥麻。
琥珀色的眼眸冷冷地凜起,她用力地推了他一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力道可以把剛才還力量驚人的他給推開。
喝過酒的人不要馬上喝冰水,晚飯有給你留著,先喝點湯潤潤胃。
她淡漠地比著手語,也不管他有沒有看清楚。轉身從架子上取下圍裙,就開始準備。仿佛剛剛他的舉動隻是一個幼稚無比的兒童遊戲。
夏俊熙懶懶地靠著水池,眼神輕佻地看著她僵硬的背影,他仍舊在笑,然而笑意卻到不了他的眼底。看著她頭也不回地忙東忙西,他忽然感到無來由的厭惡,緩緩直起身子,腳步有點踉蹌地離開廚房。
沒有再看她一眼,涼意也一絲絲回到他的眼裡。
夏芸熙沉默地將雞湯從微波爐裡取出,又從碗櫃裡拿出碗筷。
當她端著托盤走到客廳的時候,客廳裡依舊一片黑暗,一個人也沒有。
她把托盤放到桌上,然後慢慢地坐下。一片黑暗的客廳裡,清冷的月色照進銀色的光芒,她對著砂鍋長久地怔怔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