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人頂著夜色回到客棧裡,進房間後,李幽祁找了紙筆寫寫畫畫,時不時停下來思索一會,正要落下最後一筆的時候,他的房門忽的被人敲響,李幽祁手一抖,墨水暈染開來,好好的一條線變成了黒疙瘩。
他深吸一口氣:“進來。”
宋彧一開門就對上了李幽祁那能殺人的眼神,一邊賠笑一邊撈住門把手:“我來的不是時候?”
李幽祁放下筆,看著那團黑疙瘩,怎麼看怎麼煩,冷冷的剜了他一眼:“大晚上的,不好好休息來乾什麼?”
宋彧探過頭,看到他那張紙上變成疙瘩的一條線,訕訕地道:“你不也是嗎?”
兩人無言相對了一會,宋彧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來找你說一下今天的那個陣。”
李幽祁把那張紙給他:“應該是這個樣子,如果你沒忽然敲我門的話。”
宋彧:“……”
“周元磊說,這個陣他們門派學過,”宋彧看了看,還給他,“我感覺不對勁。”
李幽祁:“師父曾經跟我提過一次他們的掌門,叫黎熵,看起來是個挺平和的人。”
宋彧:“不好說,反正我下山之後就是他們先給我扣上了異類的帽子。如果隻是一個單純的連通陣,為什麼要用封印陣來遮掩它的存在?”
如果僅僅是為了把那些惡魂引走,那這個封印陣是為了什麼?
李幽祁:“我不了解他們,但這麼做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他把紙疊起來,“過一段回去問一下師父吧,我們不了解這個東西,在這也查不出什麼來。”
宋彧嗯了一下,然後兩人誰也沒說話,房間裡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李幽祁摩挲著垂在身側的手指,兩人忽然同時開口:“那個…..”
李幽祁愣了下,然後道:“你先吧。”
宋彧其實不知道要說什麼,但又不想讓氣氛冷下來,隻好搜腸刮肚擠出一個十分私人的問題:“你以前,是什麼樣的?”
李幽祁眯起眼睛,思索了一會:“以前嗎,我以前經常在山上,這些年才開始下山曆練。”
“不是這個,”宋彧打斷了他的話,“你一直一個人嗎?沒有喜歡的女孩子什麼的?”
李幽祁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可能對於有些人來說是很私密的問題,但對於他來說並不是,所以也沒有掩飾:“沒有,以前也是一個人下山,很少跟彆人結伴,”他視線在宋彧身上停了一下,“這麼多人一起,還是第一次。”
這家客棧的條件並不算好,蠟燭的火光時明時暗,宋彧掩在袖子下的手攥緊了些,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幽祁,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跟你同行很久的人是個人人都討厭的斷袖,你會怎麼辦?”
李幽祁從椅子上站起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起身去關了窗戶。
宋彧在心裡歎了口氣,他被這件事困擾很久,以前他總是在山上,接觸不到什麼人,也從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麼,下山後,他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好看的、不好看的,性格好的、性格不好的,也有女孩子想接近過他,但他從未接受過,他沒這個心思,隻想著曆練完後回山,直到有天,他才發現自己好像對男人更感興趣一些,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宋彧慌了。
鄒塵跟他說靈根變異不算少數,他信了,但下山後的情形卻給了他當頭一棒,好不容易將那些言語都拋之腦後,他又發現,自己在情愛方麵竟然也與常人不同,就算是心境已經十分豁達的他,此時也驚慌失措了起來。
他不敢與任何人說,也不與任何人接觸,遇見李幽祁時,本來也就想著萍水相逢,以後就不一定見的到了,可誰知緣分這東西,不想來的時候偏偏來。
不知為何,宋彧忽然就不想瞞著他了。
至少,得先讓他知道。
“你不是人嗎?”
宋彧:“我跟你說正經的,你罵我乾什麼?”
李幽祁:“既然是人,那有什麼不一樣的?”
宋彧緊繃的身體鬆下來,笑了下:“你說的,很有道理。”
雖然聽起來像是罵了他一句。
李幽祁靠在桌子上:“你大晚上的來找我,就為了問這個?”
宋彧攤開手心,像是把自己藏著的情緒也放了出來:“算是吧,我隻是覺得這個事情你會介意,就來問問。”
“我不介意這個,以前見過不少,”李幽祁轉著手腕上的珠子,“你應該不了解,在青樓裡,總有些客人有特殊癖好,所以老鴇們也會開拓一下這種業務。”
說起這個,宋彧還真有個想問的:“你頭疼好些了嗎?我聽說想起被消除的記憶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施術人修為越高,帶來的副作用也越大,我想,應該是你師父施的法術。”
李幽祁驚訝他知道自己是因為記憶恢複導致的頭疼,後轉念一想,或許是宋彧看書看的多,看出來倒也正常,便道:“往事而已,早就過去了。”
窗外平地炸起一聲響雷,衝淡了兩人之間的氣妙氛圍,李幽祁忽然察覺到不對。
大晴天的,哪來的雷聲?
李幽祁打開窗戶,隻見遠處一團不成形狀的黑氣橫衝直撞地朝他們這邊飛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不知道是哪個門派的修士。
他毫不猶豫地再次關上了窗戶。
然後宋彧就看到一團黑氣委屈地拍在了窗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