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到差不多時,秦壽要了林簡的微信號,林簡覺得多認識一個陸常年的朋友也挺好,於是便大方給了。
“林學妹我加你了啊,下次要有什麼事就聯係我,學長一定在所不辭。”秦壽晃了晃了手機道。
林簡點點頭,客氣地回了話,“好的,學長。”
跟秦壽道了彆後,林簡她們一起結對去了醫學院。
下午的流程就是分發了軍訓服,做了體檢。聽了老師熱烈激昂,抑揚頓挫,唾沫四濺的演講。
夜幕降臨,林簡準時赴了皇上兼霸總的約。
美食街其實就是一路的大排檔,起初俞楠是排斥的。像這種碳烤油炸簡直就是危害健康影響顏值的垃圾食品,俞楠總是這麼說,但自從去年林簡去了趟美食街帶了些烤串和炸雞排回來,俞楠從小根深蒂固的歧視感就開始動搖了。
遙想當年由於食物味太過吸引人,俞楠遭受不住林簡在她麵前吃的津津有味,那實在是一種變相的勾引。
於是那個晚上乘著舅舅舅媽不在,俞楠一邊嫌棄地挑著它的各種毛病,一邊吃得暢快淋漓。
嗯,真香。
此時俞楠在林簡不斷地誘惑下正捧著她的臭豆腐吃得不亦樂乎,然後時不時抱怨著它的臭味影響了到她今日噴的香水。
林簡低頭專心啃著雞排,她已經習慣了俞楠的這種行為。過了會,林簡抬頭在明黃的燈光下展現出了一張油光嘴,嘴角還殘留著金黃的碎渣。俞楠有些看不順眼地掏出了一張紙巾在林簡嘴上擦了幾下。
隨後又抱怨道,“你瞧瞧你,在家裡就算了,在這裡那麼多人注意點形象好麼。”
林簡哼得一聲撇起了嘴鼓著臉,她的醋意來了,俞楠表麵確實是個生人勿近的高冷樣,但往日裡隻要是跟林簡玩的時候她哪管過這些東西,現在說什麼要注意形象還跟她講什麼淑女範,指定是為了她那個現在都不知道在哪的無名氏。想到這,林簡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從這往前再拐幾個彎不就是之前那條購物街麼。
好啊,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於無名者也啊。
俞楠找了個垃圾箱嫌棄並不舍地扔了她那剩下好幾塊的臭豆腐。林簡微張著口心疼地看著已入了箱內的美食。不想吃就給她麼,至於那麼浪費糧食麼。想來還不是為了她那個無名氏,於是林簡在心裡默默給那個罪魁禍首豎了中指,沒辦法,俞楠是她的心尖寶,孰輕孰重誰來背鍋這很分明啊。
俞楠轉頭看向還在撇著嘴一直盯著垃圾箱的林簡,“唉唉唉,那個你待會陪我去洗手間漱漱口,額,然後我又想起我之前在那購物街看上的一支口紅,你再陪我去看看。”
林簡歪了腦袋歎了口氣,“行了行了,彆裝了,我這茶飯不思就思春的大小姐,想去找你那做好事不留名的蓋世英雄就直說。”
“這不是想著你就是個易倒的醋罐子麼,這幾天在你麵前念叨了他那麼多遍,我怕你記恨上了我家蓋世哥哥。”
喲喲喲,瞧這嘴,還蓋世哥哥。林簡扶額,看來她家俞楠要保不住了。
位於市中心的人民醫院,穿過一道道白影和消毒水的味道,設備齊全且舒適些的VIP病房裡。老人翻過書頁,手指抬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鏡,她臉上布了歲月的溝壑,仔細來看年輕時是個美人,如今來看是個慈祥的美人。
陸常年坐在病床邊仔細削著一個蘋果,待到差不多把皮給削了個乾淨後,他笑著遞了過去,說話時一改往出的風格,溫聲細語還帶著孩子的撒嬌氣。
“外婆,來,我們吃個蘋果,看了那麼久書,總要休息一下。”
老人摘下眼鏡,寵溺地看著外孫,接過蘋果時眨巴了眼有些難以下口。
“常年啊,不要老是削蘋果啊,外婆我這天天吃蘋果都吃膩了。”
“蘋果對身體好,不過外婆要是想吃彆的,我明天來看外婆的時候就各買些。”陸常年用紙巾擦了手,將被子上的老花鏡和書整齊擺放好在床頭櫃。
老人瞧著手中的蘋果歎了口氣,“外婆知道自己的身體……”
“常年也知道外婆會長命百歲的,外婆不是說會一直陪著常年麼。”
陸常年打斷了她的話,緊握上她另一隻蒼老的手。“所以外婆要快快好起來,說好的話可不能食言。”
老人笑了笑,伸手彈了陸常年的腦袋,“所以我的好外孫什麼時候給我找個孫媳婦啊。”
“外婆,早著呢,我才二十二歲。”
“哪早了,你媽這個年紀的時候早跟你爸在一起了。”說完老人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僵了僵。
陸常年一愣,回想起他這二十三年的人生,父親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犯病時陌生得可怕,他還記得他九歲的時候母親忙於工作不在家,而他差點死在那個漆黑的夜晚。
他忘不了父親犯病時猙獰的笑聲,忘不了他悲慘痛苦的童年,忘不了那個晚上有多麼黑暗,忘不了他身上殘留的一道道疤痕。
儘管他正常的時候有多麼的親善,儘管他事後一句句說著抱歉。
抹滅不了的終究無法抹滅,噩夢也不會因為孩子的一次禱告而消失。
他隻能帶著他滿身的傷痕,努力含住淚對父親笑一笑。
沒事的,爸爸。
隨後迎接的是還未結成的痂又滲出了鮮紅的血。
日子一複又一日,母親起初是心疼他的,後來是麻木,又後來不知是為什麼,他在母親的眼神裡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厭惡。
那可是他一聲聲喊的媽媽,但媽媽卻說:“當初,可真不該生你。”“罷了,我送你出國吧。”
於是他變成了被人丟棄的玩具熊。
但玩具熊又被人撿了起來,在國外的十年裡外婆對他很好,他又嘗到了被人嗬護的味道,久彆重逢的親情,原來是這樣的滋味。
他原本以為他的生活會一直這樣過下去,這樣溫暖的過下去,有外婆在,親情就在。
但老天總愛開個極大的玩笑,是難得的天堂又墜入了地獄,他小心翼翼手捧的溫暖又進入了冰河時代,他將看著他的火光一點點消失在刺骨的寒冷裡。
癌症,活不過幾年,那個會睡前給他講故事,夜裡會起來給他蓋棉被的人活不過幾年了。
20歲的時候,外婆說:“常年,我想家了,我想回去了。”
他緊握著外婆蒼老的手道。
“好,我們回去。”
於是他申請了交換生,跨過了十年的溝壑,回到了他的噩夢。
霓虹燈照亮的夜晚,林簡等著俞楠在洗手間磨蹭了好一會,又陪著她在購物街徘徊了好一陣。
那次槽罐車爆炸毀壞的也隻是一角,在人們飯前茶後談論了一個多月後也差不多恢複了曾經人潮人去的麵貌。
林簡抬手看了看時間,“我的大小姐啊,你看看都幾點了,寢室都快關門了啊大姐,你不急我還急呢。”
“煩死了,林簡,你說我不會再也找不著那帥哥了吧。”
林簡聳肩,“看緣分吧。”
告彆了俞楠後,林簡走在去往公交站的路上,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