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笑者緩緩走出黑暗,一張標誌性的小醜式大花臉顯得有些滑稽,要不是渾身纏繞著的危險氣息讓大多數人不敢嘲笑他,估計是一位優秀喜劇演員。
天色昏沉,不見月亮,大雨窸窸窣窣的墜下,落入我的懷抱,驚雷聲轟隆隆的響時,閃電在刹那間劃過,照亮整個世界。
哥譚的犯罪王子穿著手工西裝四件套站在昏暗的小巷口,一隻手在背後,一隻手虛籠在身前,如果不看那張被雨淋脫妝的臉,老紳士範十足。
他一邊彎腰向我行著誇張的禮,一邊直勾勾的盯著我的臉,唇邊勾起大大的笑,嘴鮮紅得像是狂啃了幾十個小孩。
這位神經錯亂的瘋子略略低頭、抬高眉毛、雙眼直視著我,擺出了一個一切儘在把握中、充滿威脅感,帶有不安定的暴怒情緒的姿勢:“why so serious?”(“為什麼這麼嚴肅呢?”)
“歡迎來到我的哥譚!”
在給麵子地露出驚恐的神情之前,我先長長呼了口氣,“不是狂笑之蝠”這種和死神鐮刀擦肩而過的慶幸感,我可憐的小心臟真的受不了。
明明我沒見過狂笑之蝠,但不光一向依賴的直覺警告,連身體也在本能的恐懼,好像在對我說:這個人(或許不是人)極度危險、不可控,你對付不了。
想到他,寒意就順著脊椎骨湧入心頭,伴著一陣心悸流遍全身,自帶冷氣似的讓我直打哆嗦。
有限的記憶裡,我隻知道我上次這樣是因為闖大禍惹爸媽生氣了,被逮著一頓訓斥到背後發涼、渾身不痛快 ,狠不得鑽進地縫。
現在想想,倒是有點懷念。
說起來,一般人在我這個年齡會有的人生經曆,我都沒有,失憶失得很有水平,親情留下,其餘什麼愛情、友情、師生情等等通通刪了個乾淨,應有儘有到失憶、沒紮根地方仿佛隻是瞬間,又像過了幾萬年那麼久。
小醜是回憶起一些往事的關鍵,我不可能輕易放手,於是直接從第一印象入手,直搗根源。
既然提起了優秀喜劇演員……我的眼前浮出一個模糊的人影,他在我眼前晃晃悠悠,咧嘴大笑著,就算因為笑容太大扯動了臉上的傷口而“嘶”了聲,仍然神色飛揚:“……我是要成為最優秀喜劇演員的男人,怎麼會被小事打倒!”
我不由得笑起來。
“笑什麼呢?想誰了,愛人、親人、朋友……”小醜蹲下狠狠拽著我的頭發,迫使我昂起頭,他要看我的臉。
小醜咧嘴笑著,酸綠色眼睛裡的扭曲、暴虐糾纏著,仿佛一雙無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我的喉嚨,讓我呼吸不順,他就像潛伏在夜裡露著獠牙的野狼,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你,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就會撲過來把你撕成碎片,連恐懼的時間都不給你。
他就是極端的混亂、無序本身。
小醜的眼神和斯內普的仿佛重疊了……
實際上,他們眼裡的東西完全不同,給我的感受卻差不多,毛骨悚然、心虛,甚至是一絲絲詭異的愧疚……
艸,沒完了吧。
我快懷疑自己是聖母瑪利亞本人轉世投胎了,他媽的多愁善感還聖母,天天跟欠每個人十幾百把萬似的 ,欠了還不起?
小醜嘴角咧得賊開,一道猩紅的傷痕沿著他的嘴角裂到了耳根,形成一個大大的笑臉。
——這就是他不笑也似笑的原因。
“哈……”小醜饒有興致地端詳著我的臉,語氣輕浮,像是在評價一道中午吃的英國菜,“又一個克隆體,我親愛的盧瑟下了苦功夫。”
小醜讚歎不已,上手摸了摸:“真像,蒼白倦頹的臉、亂糟糟的黑色小卷毛……綠眼睛?!”他咬著後槽牙說。
我穿過了不知道多少個平行宇宙來到這裡,異常虛弱,隻能無力地倚靠著牆,閉眼小歇,任他摸。
我的腦子沒有這麼平靜,它隨時隨地都可以胡思亂想。
好你個盧瑟,偷老子家!
我津津有味地為小醜臉上複雜的表情配音,機會難得,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嘛。
“你有缺陷,不完美的克隆體。”
小醜沒有舉止癲狂、歇斯底裡,反而表現的像正常人一樣,這倒是符合他的人設……
我打了個哆嗦,不怕小醜舉止癲狂,就怕他表現的像正常人一樣。
如果你生活在哥譚,想在這座吃人的城市裡活下去,得明白一件事:在哥譚,看上去越清醒、越像正常人的,最恐怖。
瘋狂的極致,是徹底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