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的禮讚官正捏著一把嗓子激情澎湃地宣讀,把應弘乾剛醞釀起的瞌睡給戳得稀碎。他不滿地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大殿。
今個兒是他的六皇兄的封王典禮,不像尋常在王府辦,皇帝老頭賜了個恩典,大張旗鼓地在皇宮裡風風光光地操辦。
應弘乾排行老九,是皇帝的嫡幼子。他上頭有六位哥哥,一位姐姐。大皇子齊王應戩,遠在邊關戍守。二皇子佑王應書意,人如其名,文文弱弱身子也一直不爽利,沒去封地一直養在皇宮裡頭。三皇子應弘承是嫡長子,貴為太子,也是應弘乾的胞兄。
四皇子應子和是皇帝的寵妃生的,封了長澤王,二十二歲了仗著母妃的寵愛也還留在京中侍奉。五皇子應霄在去年封了榮王,在封地好山好水地享著福。
至於這位六皇子,喚做應晗。母妃不過是貴妃的一個婢女,生下他便撒手人寰。自小應晗性子溫吞,在宮裡就沒什麼存在感。今天他剛剛及冠,依照禮製受封了奎王。
正副使及執事各官一群人烏泱泱地圍著他就已經夠不自在的了,他套著繁瑣的冕服,九旒冕壓得他快要抬不起頭;連帶著行三跪九叩的時候也磕磕絆絆。
應弘乾收回打量的目光,暗自腹誹,今天皇帝老頭這個排場也是真為難了他這社恐的六皇兄。
禮樂終於停了,正使給應晗授予冊寶,他又三跪九叩了一遭才算能起身。殿門口的文武百官跪的整齊伐一,高聲恭祝他受封新王。應晗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些,他的眉梢揚起來,看著跪倒一片拜他的人有那麼點兒得意的意思,但又馬上把目光投向了一個人。
是太子妃,汪綾。他投去的眼神小心翼翼又遮不住那份傾慕,彼時乾淨的眼底充斥著希冀。不過他這一眼收的很快,馬上就把目光轉向了彆處。
這一轉,眼神和應弘乾撞在了一塊兒。應弘乾倒抽一口涼氣,天可憐見,他無意撞破六皇兄那點少年心思。他收拾好表情,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綻開一個歡欣鼓舞的笑容,然後朝應晗點了點頭。
七公主應珈祈站在應弘乾的身側,做為皇帝寵愛的嫡公主,她一襲廣繡百仙石榴裙,金色的禦釵點綴寶石珠花,襯得她端莊又不失少女的爛漫。她順著應弘乾的目光,也勾起一個笑容表示祝賀。
應晗錯開目光,捧著冊寶的手虛虛出了一層汗。
除去八皇子出生染了風寒早夭,再過幾個年頭,最後一位皇子應弘乾也會迎來他的封王大典。
漫長而禮節冗長的大典終於結束,應弘承拽著還在胡吃海喝的應弘乾就走。今日皇後吩咐,要去鳳儀宮中一趟。
鳳儀宮
“我還沒吃飽,你這麼著急拉我乾啥?”
一路上應弘乾都在怨懟,跑跑跳跳沒個正形,在進宮跨檻的時候,應弘承終於忍不住踹了他一腳。
“誒喲!你什麼意思啊,說兩句急眼了還!”應弘乾被踹了個踉蹌,差點一骨碌滾進殿裡。他不滿地回頭翻應弘承白眼,卻發現應弘承跟被奪舍一樣,麵色瞬間變得蒼白,素來古井無波的眼底掀起驚濤駭浪。
應弘乾揉著屁股站穩了身子,環顧了一圈,這才發現殿裡除了他那溫柔美麗的母後之外,還有一個女人。
女子應聲向他們望去,一雙淡眉如秋水,麵凝鵝脂,唇若點櫻,玉肌伴清風。
若單是驚鴻一瞥,不得叫人喟歎好一位俏佳人。隻是偏生鼻骨生得太高了些,高高的鼻峰抹去了凡俗的嬌媚,撐起幾分不食煙火的清冷與狠戾。
細長的眼尾上挑,曾經眸清似水的眼底染上些濁態,壓抑著太多冗雜的情緒,極具侵略性的眼梢淺淺吊起。
嗬,長大了(bushi)應弘乾玩味地笑了,盤腿挨著她席地而坐。
一點邊兒都沒沾著,她卻像是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般,“噌”地站起身給他們行禮。
“唐……”應弘承張張嘴,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民女唐唯,見過兩位殿下。”清冷的聲線打斷了他的話,女子側過身向他叩首。
唐唯?倒是會起名字,但是沒有唐怡好聽。應弘乾挑了挑眉,一雙桃花眼斂著狡黠的笑。
應弘承的反應就沒有這麼淡定,他不自在地搓搓寬大的袖袍,杏黃的五爪龍紋被揉得皺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