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醫院的時候其實小五已經沒了。彭川沒流一滴眼淚,但眼底如手上沾的血一樣紅。
然後彭川辦好了小五的後事,“境藍”閉店,帶著小五的骨灰,拿著市裡頒發的榮譽和慰問金,踏上了去墨城的路。
開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路,終於憑著之前小五的描述,找到了這個甚至地圖裡都不存在的古村寨,墨城。
墨城幾乎沒有外人來訪,看到風塵仆仆的彭川很是震驚,後期找到了族長,找到了小五的阿爸阿媽。彭川咽不下嘴裡的苦澀,還是硬撐著說完了整個事件的經過。小五的阿媽哭得傷心,終於,在年過半百的婦人麵前,彭川閉上了眼睛,任積蓄已久的濕潤滾落。
彭川在墨城住了一天,睡在了以前小五的草屋,吃著以前小五常吃的色米饅頭,鹹菜,乾巴,跟著阿爸阿媽的腳步,去到了墨城安葬亡靈的那座最遠最高的山,留下了小五。
離開前,阿爸阿媽隻接下了小五的榮譽書,卻不肯要撫慰金。彭川知道,錢對他們來說遠遠不重要。
小五總是說,想把這裡的一切告訴阿爸阿媽,讓他們知道外界山河湖泊的美,知道學校辦學的教育,知道科技的便捷。彭川後來又去過一次墨城,想用小五的撫恤金和自己這幾年的收入來為墨城做點什麼,可是墨城太遠太偏,大家也並非樂意有所改變,彭川知道,自己沒有辦法。
出了墨城,彭川重新翻新“境藍”,按著之前小五夢想中客棧的樣子,有狗和小魚的庭院,每個房間打開門,就能看到花。
後來曆時一個月,八一九重大文物盜竊案正式告終,小五犧牲那晚參與行動的支隊長來告訴彭川消息,也有一些專題記者一起來做跟蹤報道,彭川拒絕了采訪,但“境藍”精美的院落設計布局隨著電視報道一起被更多人知道,為了環境也好為了故事也罷,越來越多的人來到“境藍”,從此“境藍”大火。
彭遇說完房間沉靜,那段時間在上大學的彭遇沒見過彭川,就連電話也經常打不通,聽父母的描述整個人狀態都不好。彭遇知道自己哥哥向來重情重義的性格,這麼久過去了心裡仍是有愧疚和悲傷,所以想和程雲一起,陪著彭川,再去一趟,看看那個少年的故鄉。
彭遇回到自己房間之後,程雲躺在床上睡不著,後來索性起床,穿好外套,打算去小院子裡散散步。
打開門,月光意外的明亮,程雲坐在院子裡,看著掛在房梁上的圓月。視線下移,發現一個矮牆邊有一個密封的大水缸,程雲心頭一動,動作利落地爬了上去,後腳剛剛踩上瓦片站穩的時候,一道冰涼低沉的男聲從側麵傳來
“你怎麼上來了?”
“啊!”
程雲被嚇得沒站穩,眼看著就要跌下去,彭川放下手裡的酒瓶,站起來往前跨了一步,動作極快地扯住程雲的胳膊,等程雲站穩了才慢慢鬆開手。
程雲沒想過彭川會在這裡,手臂上的力道還沒完全消失,男人傾身過來時呼吸間吐露的酒氣熏得臉有些發紅。月光像給兩人渡了一層柔光,程雲能清楚地看到男人向來瀟灑自得的臉上透出的頹然和哀傷。
心,也莫名的跟著揪著。
彭川看程雲慢慢地坐在自己旁邊,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拿起剛才放下的酒瓶,仰頭喝了一口,看向身側的人
“嗯?”
淡淡的鼻音帶著他本身性感的音色,程雲一時間忘了他之前說了什麼,呆呆的問
“什麼?”
“我問你不睡覺跑上來乾嘛?”
看著彭川緊蹙著的眉頭,眼底的陰鬱化不開,程雲鼓起勇氣,一如三年前那個夜晚,往彭川身邊挪了挪,輕輕拍了拍那個厚實的肩膀,指了指掛在麵前的月亮
“今晚月亮那麼好看,我上來看月亮。”
彭川下意識跟著程雲的動作看到了貌似近在眼前的月亮,彭川想不出什麼形容詞,隻覺得很亮,很圓,圓滿得不真實。
恍然發現剛剛這個場景,這個動作自己好像曾經對著誰做過,之前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又上來了,彭川直接問了出來
“我們之前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