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顏後退著遊走了。借著夜明珠的光線，她看到一群群不知名的小魚從身邊遊過，五彩斑斕。

魚很小，巨口無鱗，渾身白色，就像剛出生的小老鼠那麼柔嫩。

輕顏想起來了，家鄉的人叫它們豆腐魚，《海錯圖》上叫龍頭魚。她認得棱龜，知道龍頭魚，這些海洋知識，都是從那本清朝人寫的《海錯圖》來的。

龍頭魚很多，很多，密密匝匝，像是下了一場魚雨。

一條鮮豔的海蛇遊了過來，黑黃相間，扁扁的長尾微微搖曳。嚇的輕顏後退幾步，“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霸道手臂，已經抓住她的肩頭。

迷人的男性氣息，讓輕顏感覺有些恍惚。

頭頂上，有人的聲音傳來：“膽子這麼小的嗎？海蛇不會輕易傷人。”

輕顏抬起頭，是他。

克羅伊斯臉上帶笑，眼中一片灼熱，一些火苗在閃爍。

輕顏能感覺到，他的心跳的很快。

那一瞬間，她不由得有些臉紅。

“就……就怕嘛。”

“海蛇性情溫順，不會主動襲擊。為了海蛇的毒，人類將海蛇抓住。但海蛇根本就不咬，隻有大力拍打了，才放出毒液。”

輕顏臉上微微一尬，但他臉上卻神色如常。

“你是人類，自然知道人類的事情。我請你來，是想問你一件事。我們人魚族，怎樣才能在人類的圍剿下生存？”

克羅伊斯的聲音非常冷。雖然是抱著求教的態度，他臉上一點波瀾都沒有。

他雖然有靈力，但那隻限於他。整個人魚一族，麵對人類的侵擾是毫無還手之力的。

其實，他根本不相信這個複雜的問題，能從一個人類少女身上找到答案。

問一問，不過是聊勝於無罷了。

宋輕顏心中緊了一下，人魚主提出這個問題，說明他們領教過人類這個強敵，可是他竟然向敵人求教，這也太直接了。

為了掩飾慌亂，她撫了撫額前的發，半晌才說道：“有威懾武器，但不用。”

“你就用這樣一句話敷衍我，嗯？”他尾音上揚。

她認真地看著對方：“並非敷衍。大國都掌握核武器，但從來不用，保持著相對和平。”

“哦。”人魚主細細地咀嚼她的話，隨後咂摸出點兒味道來，輕輕點了點頭。這話還真有哲理。

聽到對方的肯定，她心裡鬆快了，話便多了起來：“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威懾武器雙方都有，所以你並不比我強，這就叫旗鼓相當。”

“欺負弱小沒有任何心裡負擔，因為不需要付出代價，而欺負一個和自己實力相當的，那就需要掂量了。”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神愉快地彎了一彎。

宋輕顏第一次看到他笑，心裡一陣悸動，仿佛過電流一般。

激動之下，她又說一句：“但問題在於，你們人魚族都沒有點燃科技樹，自然沒法製造出這種威懾武器。你們和人類，實力差的太遠。這個問題，你得想辦法解決。”

他的目光一冷，微微抬頭，聲音也有些空靈：“隻指出問題，不給出答案，你倒是管殺不管埋。”

她臉上露出一絲俏皮的微笑，正是她這個年齡少女所特有的：“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方法，我也在幫你找。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之前你們的思路是怎樣的？”

克羅伊斯才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少女，仿佛是在回憶：

“嗯。我們以前是想通過中間人說和，希望人類不要打擾海洋生靈。畢竟大自然有包容之心，眾生平等。”

她搖了搖頭：“這話沒錯，但有些異想天開。如果是強勢一方的，能這麼想自然是好的，而弱勢一方還這麼想，則是貽笑大方。指望強勢一方對弱勢一方保持憐憫之心，這難道不可笑麼？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強的那一方，本來就有生殺予奪的權利。我還是覺得，有句話說的好。”

“嗯？”

“槍杆子裡麵出政權。”

他臉上顯現出一些茫然，手捏了起來，白皙的皮膚血管清晰可見，但輕輕歎了一口氣壓了下，最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一個美麗的女性人魚遊了過來：“哥，她是人類啊！你跟她廢什麼話！”

電光火石之間，沒有等宋輕顏反應過來，她手指一指，“啪”的一聲，一股強大的力道穿過宋輕顏的身體，她被打翻在地。

仿佛骨折一樣，渾身都疼，宋輕顏感受到了強大的武力壓製。

“彆在這裡磨牙，至少你在這裡，就是絕對的弱勢！”女孩手指一抬，又開始發動新一輪的攻擊。

“妹妹，住手，她是我們的客人！”

克羅伊斯眼風掃過來，閃著駭人的光芒。

也許是迫於哥哥眼中巨大的威懾，女孩生生停住了手，由於暫停太快，一個反坐力讓她往後一仰：“哥，我就是看不慣這女孩得意洋洋的樣子。”

她說話的語氣仿佛含著糖，帶著小女孩的嬌嗔。

克羅伊斯不免會心一笑：“那是你臆想的。遇到問題先溝通，不要上來就用暴力，會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宋輕顏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兄妹二人，感歎為何兄妹倆脾氣差異這麼大，克羅伊斯是一個穩重平和的人，而他的妹妹是個暴躁小公主。

但能當人魚主的，不可能是善良之輩，克羅伊斯的心機，估計相當深沉。

人魚公主低下頭，將手伸向宋輕顏，示好道：“你好，我叫厄裡斯。抱歉，是我唐突了。”

克羅伊斯也解釋道：“這是我妹妹，你現在住的就是她的房間。”

宋輕顏費了好大勁才站了起來：“厄裡斯你說的對，至少現在我不是你的對手，我認輸。這在我們人類來說，叫做好漢不吃眼虧。”

一番話，說的大家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