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最後一排,座位上的宋映真當然沒有低下頭。
她坐得筆直,怒視前排扭過頭來的黃粒粒,目光像一把鋒利的刀,在黃粒粒上反複刮擦。
再厚的臉皮也禁不住宋映真此刻的凝注,黃粒粒笑不出來了。
那種充滿鋒銳的憤怒,令黃粒粒慌張不已。
早在祁日佑發出第一張截圖時,黃粒粒就在私聊瘋狂轟炸宋映真,希望能蒙混過關。她以為她能糊弄過去的,湯小憐看起來那麼好騙,剛剛課間,湯小憐坐在她旁邊,又小又軟的一個人,聲音甜甜的,衝黃粒粒笑,她們好像成為朋友了,在她麵前,黃粒粒甚至自慚形穢,為自己動機不純的接近,她內疚到把自己新買的發卡都送給湯小憐了!
現在,那張曾對她微笑的、美麗的小小麵孔,又看向黃粒粒,這一次,卻明顯的表露出冰冷和憎惡。
連黃粒粒自己也難以置信,她竟然真實的被湯小憐的嫌惡傷到了。
黃粒粒狼狽的轉回頭坐好,感覺到眼淚正不受控製的湧上來——她已經去討好湯小憐了,還想怎麼樣?為什麼那麼看著她,好像她多麼醜陋似的!這根本不對!她才不是霸淩湯小憐的人,她隻是喜歡八卦而已,她沒乾壞事!
看著黃粒粒的背影,宋映真對祁日佑說:“把發卡還我。”
“...嗯?”祁日佑恨鐵不成鋼,“這破東西你還要?聊天記錄白看了?”
宋映真說:“我要扔掉。——我要當著黃粒粒的麵扔掉!誰稀罕!早知道,我才不會收她的東西!”
說這幾句話時,她氣勢洶洶,樣子拽的不得了,幾乎晃到了祁日佑。
大幾萬的鑽石發卡,不是誰都舍得扔的。
祁日佑最喜歡、也唯一喜歡的,就是這股視金錢如糞土的勁兒。
錢有什麼了不起?祁日佑出身於礦業世家,珠寶公司都是隨手的小生意,作為祁家的獨生子,他除了錢沒有彆的東西,彆人喜歡他,不可能為彆的東西,隻為錢。
不愛錢的,卻愛他,那才是真的愛他。
不過,要是按這個邏輯推論,湯小憐暗戀他,豈不是真的...
祁日佑倉促的把發卡丟到宋映真桌子上,像丟掉一個燙手山芋:“給。我看你舍不舍得扔。”
“這有什麼舍不得的?”宋映真的好東西太多了,很可以拿鑽石當彈珠打,才會不在乎一個發卡,她接著吩咐祁日佑,“等會兒下課我要去找黃粒粒對峙,你幫我都錄下來,我剪vlog要用。”
“什麼vlog?你還會剪vlog?”
宋映真給他簡單的解釋了一下:“我想拍一個校園生活的vlog,介紹這次我被霸淩的調查過程和結果,給其他受害者一點力量。本來我還不知道要拍什麼,現在正好,第一個霸淩者查到了,就是黃粒粒。我要讓所有人都看看,像黃粒粒這樣的霸淩者,會是什麼下場!”
其實宋映真大可不必吩咐祁日佑。
多得是其他人搶著要拍視頻。
宋映真本就是眼下全校最受矚目的一個學生,人人義憤填膺,等著知道究竟誰霸淩了她,這個節骨眼上,黃粒粒的聊天記錄截圖被祁日佑發在班級群裡,立刻如同重磅炸彈爆炸,消息飛快的傳開了。
正如當初所有人私下議論湯小憐是不是小偷,現在,所有人私下議論黃粒粒是不是霸淩者。
黃粒粒的聊天軟件上冒出一個個新消息和新的好友申請,平時巴結她的那些人,不想引火燒身,一個個小心翼翼的維持沉默,於是討厭她的那些人,聲音變得特彆突出。
太多早就討厭黃粒粒的人,開始落井下石。
還沒下課,黃粒粒的好友申請裡,就出現了辱罵的話。
黃粒粒的眼淚掉了下來。
她趴在桌上嗚嗚的哭了起來,半是真心,半是想借此逃脫指責。
她都哭了,她看起來那麼可憐,湯小憐能拿她怎麼樣?
下課鈴響起,教室裡卻是一片古怪的寂靜。
沒有人從座位上離開,甚至比上課時還靜,仿佛電影即將開始的電影院。
從自己班級衝過來、圍在高一十三班門口和窗戶旁等著看熱鬨的外班同學,也統統默契的保持沉默,他們舉起手機,邊看邊拍。
在他們的注視下,宋映真站起來,朝黃粒粒走去。
祁日佑跟在宋映真身後,做一個稱職的攝影師。
黃粒粒仍趴在桌上,明明聽到腳步聲從教室後排來到自己身邊,卻裝作不知道,安靜的教室中,她抽抽鼻子,生怕有一個人沒發現她在哭。
直到此時,黃粒粒還抱有幻想,做著自己裝裝可憐就能逃脫懲罰的美夢。
可下一秒,宋映真用力把那隻發卡拍在她桌上:“黃粒粒!”
“嘭”的一聲響,趴在桌上的黃粒粒不止美夢被這聲響震碎,耳膜也差點被震破。
黃粒粒一秒破功,她驚坐起來,用手捂住自己太受震撼的耳朵揉來揉去:“乾嗎呀!”
她底氣不足,抱怨的聲音很小,並且不敢抬頭看向宋映真。
那個站在她課桌邊的小小身影,不知為何,有著超乎想象的壓迫力。
宋映真再次用發卡狠狠地拍了拍她的桌子,大聲嗬斥她:“黃粒粒,抬起頭,看著我!告訴我,我看到的那些聊天記錄是真的嗎?那些話是你說的嗎,黃粒粒,是不是你!”
像一個被訓斥的小學生,黃粒粒無可辯駁,迅速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