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潮予的手這會鬆鬆拉著她的手臂,陰影下,他的皮膚也很白,好像和這黑黢黢的地方格格不入。
賀潮予把手指抵在唇側,看起來是示意她保持安靜。
餘眠放下心來,點頭。
外邊很快就傳來一陣錯亂的腳步聲,餘眠本來想扒拉著牆角偷偷看幾眼的,又怕給賀潮予搗亂,隻好強忍住好奇心,把自己的注意力轉走。
於是很輕易地就轉移到了賀潮予身上。
他要比餘眠高出一個頭,明明剛剛也跑了一段,他身上卻好像根本沒出汗,連呼吸也沒有絲毫錯亂。
隻是,
餘眠踮腳,想確認他耳垂的一片紅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賀潮予呼吸亂了幾下,腳後跟抵住牆壁,退無可退,隻是眼睛忽然睜得有些大,有些茫然又緊張地盯著餘眠。
不知道兩個人的呼吸有沒有碰到一起,賀潮予下意識地放輕了喘息,明明在牆角下,陽光也找不進來,這方寸之間卻好像還是騰起了熱氣,空氣被緊張、心跳傳染,凝澀得幾乎不能流動。
賀潮予下意識地滑動了下喉結,聽見很沉悶的心跳聲,好像耳邊放了一片煙火,炸得他腦子一片空白,什麼也來不及反應。
不是錯覺。
餘眠看完,滿意地收回腳跟,得意洋洋地想,她就說了,怎麼有人跑了一段路還沒任何反應的。
她剛抬起眼,打算調侃幾句,才發現賀潮予垂著腦袋,好像在走一個長久的神。
調侃大業於是隻好放棄。
“人走了。”餘眠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臂。
賀潮予趕緊把手往後撤,動作很快,而且很大,碰撞到牆壁上發出一聲悶哼。
餘眠:過分了。
賀潮予看起來有痛到,眉頭緊皺著,發出輕微的一聲吸氣聲。
*
餘眠坐在藥店外麵的公共椅子上,伸手往口袋裡探去,摸到硬幣冰冷的邊緣。
賀潮予主動提出要去趟藥店,餘眠心說看來那一下碰得確實不輕。
想到是因為自己才碰到的,餘眠更加掃興地踢了一下腳側的小石子,手伸出來,掌心一枚硬幣。
她緊閉著眼,迅雷不及掩耳地拋出,複又接住。
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跳著。
花麵就繼續追。
餘眠這麼對自己說著,一時之間忽然又沒有勇氣去看結果。
惆悵啊惆悵。
沒能真的惆悵幾下,小石子滾了幾圈,兜兜轉轉地碰上出來的賀潮予腳側,餘眠於是又把腳尖收回來,假裝剛剛踢走它的不是自己。
賀潮予手上拎著藥店的包裝袋,站在她麵前。
“買了冰袋……”餘眠話才出來一半,看見他打開袋子,遞給她幾片創可貼,怔忪一瞬。
“食指。”見人不接,賀潮予開口。
餘眠攥了下自己的手指,確實是一片麻麻癢癢的疼痛,細密的。
大概是心臟上的疼痛被轉移到手指上了,她忽然覺得一個小時前,賀潮予讓她傷心的那些話也沒什麼了。
“還有水。”他又把一瓶水拿出來。
塑料袋裡於是空蕩蕩了。
餘眠這才發現他買的東西全是給自己的。
連帶著她沒來得及喝的那小半杯水也注意到了。
賀潮予這個人,其實有種很奇怪的矛盾在身上,他淡漠不近人情,看起來對什麼都是冷冰冰的,就連身上的味道也是檸檬薄荷之類的凍人三尺的東西。
可是一旦接觸下來,便輕而易舉地發現他的溫柔好像潮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能把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
於是她更加覺得自己喜歡上他實在是很水到渠成的事情。
掌心的硬幣忽然帶上了體溫,不再冰涼,餘眠覺得自己不需要知道是不是花麵了。
“我可以回答你那個問題了。”她說。
賀潮予沒追上她跳脫的腦回路,帶著疑問的視線投過來:“什麼?”
然後他看見她亮閃閃的眼睛,仿佛對待的是一件值得很認真去做的事情。
賀潮予聽見她說。
“追你才不是浪費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