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祖做了一個夢。
夢是暗紅色的,穿插詭譎的幽藍。
一個堅硬的甲殼蟲躺在他指腹,被他上下一壓,pia嘰一聲哀嚎,破碎。
兩指分開,略感黏膩,食指流著一灘黑色的汙血,還有不明乳白在蠕動。
噫,好惡心。
他甩甩手,不知怎的刀鋒襲來,手臂被割出細細傷口,緩慢的血流滲出,頃刻爬滿整隻手臂。
他醒來時,自己正側躺在床上,手臂被席子壓出道道紅痕,觸目驚心。
他看向放在床頭的大部頭——昨晚看到淩晨,不知什麼時候睡過去了,現在眼睛酸澀,真是困得厲害。
他打了個哈欠,躺下繼續睡。
漸漸又夢起來,周圍出現了很多人,梅裕,林芳情,還有剛認識的柳熙,白天和他們交談的畫麵一一閃過。
留在最後的,是空無一人的教室裡,柳熙站在前門,手背在身後,臉埋在陰影裡。
眼睛隻剩一半。
他敲響門,咚咚,咚咚。
他從電腦裡抬頭,心道:誰在叩門。
扭頭的瞬間,柳熙從門口轉出,黑影如電,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朝他心口刺來!
“啊!”他猛地起身,才發現自己正趴著,壓得呼吸困難,心裡憋悶。
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幸好,還在。
一轉頭,發現一個高大黑影瞅著他,嘴裡叼著什麼,聲音沙沙,沙沙。
他又是一驚,罵道:“狗梅——你站在我床邊乾什麼!”
梅裕退了半步,讓出光線,口齒不清道:“都7點了,還不起啊,死豬!”
他心有餘悸,口氣也衝:“m的做噩夢了!起開!”
梅裕見他臉色慘白,眼底烏青,顯然狀態不佳,便不好再開玩笑,關心道:“沒事吧?”
他跳下床,踢著拖鞋去洗漱池:“能有什麼事?做夢而已!”
5分鐘搞定一切。
準備出門前,他看了眼大部頭,心道最近忙著寫劇本、排節目,應該沒空在教室看了,便抬腿要走。
梅裕見他好了,便下床跟上。
兩人到了門口,一開門,均是一愣。
門外的人正抬著手,似乎猶豫要不要敲,見門突然打開,臉上表情也是一凝。
梅裕覷著鐘祖,心道:好哇,有新歡不早告訴爸爸。
鐘祖則是嚇了一跳,剛夢到被人一刀砍死,還沒緩過來,人就出現眼前,任誰都心裡打鼓。
不過他也沒虛實不分,愣了半秒便問:“你來找你朋友嗎?他應該走了,現在就剩我們兩個。”
柳熙也反應過來,黑沉的眼珠從旁邊挪到他臉上:“不是。”
他:?
柳熙抬起手中早餐,給他展示袋子裡的飯卡,微笑道:“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親自送來比較好。”
鐘祖心道,年一的思維就是不一樣,分數上猛攀高峰,辦事也力求完美。
不過,柳熙居然知道他住哪間。
可能是問了阿姨。
居然這麼用心,他看向遞來的手。
男生的指節穿過塑料袋孔,使纖薄的吊袋湊緊,又順著透明往下延展,最底部窩著兩隻白白胖胖的包子,似乎暖得發脹,旁邊壓著一杯黃豆漿,頂蓋嚴絲合縫地貼著杯身,不容滲出。
套了兩層袋子,中間是他的飯卡。
他點點頭,接過:“謝謝。”
柳熙在他頂上,似乎笑了一下,他如有所感地抬頭,隻見兩片唇一開一合:“......好吃嗎?”
這聲音很輕,風一吹,就要飄入漫無目的的心事裡,他卻聽清了,反問:“什麼?”
好似方才的詢問隻是錯覺,柳熙飛快收回手,放到腦後:“早上的雞肉卷好吃嗎?我打算明天試試。”
鐘祖看向旁邊:“你問梅裕——他吃過。”
梅裕也不大怕生,剛才莫名的燈泡感經這一打岔,登時消散:“蠻好吃,就是太少了,不夠塞牙縫!”
鐘祖看看表,還有10分鐘早讀,就看著柳熙,打算讓他先走。
誰知柳熙也看著他,意思是他先。
他就拎著早餐走前麵,回頭想跟梅裕說個話,結果發現後麵是柳熙。
嗯?他撓撓頭。
柳熙笑問:“怎麼了?”
他搖搖頭,繼續下樓。
下到1樓,兩個大高個一左一右把他夾住。
他左右瞄瞄,兩人黑白分明,活像海爾兄弟。
自己矮得突兀,硬是把“一”整成“凹”。
不由摸摸頭頂,暗歎:那些個激素,快發力!
走出宿舍大門,梅裕摟住他:“走,陪爸爸買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