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第一天的中午，所有人都回去睡覺了，班級裡空蕩蕩的，安靜落針可聞。

林芳情靠在講台最裡邊的書架上，隨意翻著同學們借出的實體書，有《三體》《傲慢與偏見》之類，還有一些三戰軍事分析、弗洛伊德心理學之類的書。

她拿起一本東野圭吾的《白夜行》，感受那沉甸甸的分量，好似在鍛煉嬌弱臂力，那雙銳利的柳葉眼卻直直掃向前門的高大人影，目光飽含探尋。

“我說......你究竟要站到什麼時候？”她開了口，口氣有些不耐。

那成天跟在她的男搭檔屁股後麵的年一長長伸了個懶腰，較遠的五官看不清楚，依稀可辨是個美男。

柳熙笑吟吟走到講台中央，與她保持兩米距離，修長的左腿靠在台側，姿勢慵懶隨意：“我也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表達一些歉意。”

林芳情擺擺手，把書放回原位：“不用了，確實是我誤會你們。既然事情已經說清，就沒有延續的必要了。”

“不是哦。”柳熙嗬嗬笑了起來，宛同嘴裡漏風，“你看到的、想到的一切大概沒錯，隻是有一點偏差——我確實是鐘祖的男朋友，剛交上不久，不過感情很好。我們需要一點掩護，隻能犧牲我可憐的表妹。”

林芳情腦門突突跳，恨不得撕爛眼前這張賤嘴，咬牙道：“真不知道你們這幫狗男同在想什麼！自己亂搞也就算了，憑什麼禍害人女孩？！你們就不怕遭報應嗎！”

柳熙聳聳肩，笑得更冷：“說什麼禍害？不過是見她青春期孤獨寂寞，又愚蠢刁蠻，怕她遇人不淑，隻好給她一點寄托了。”

“你tm——果真是難以溝通！”林芳情雙臂抱胸，雖是抬頭仰望，然態度氣場，更像是蔑視柳熙一般，高高在上，“把你表妹手機號給我，我親自跟她說。要是你不給，我就隻好上報學風部，給大夥好好漱漱口了。”

“哈，你想讓鐘祖名聲掃地嗎？”柳熙邪惡地笑著，“還真是‘富有正義感’啊，隻是不知道，這點正義感比起你母親的‘易欣舞社’來說，又算得上什麼呢？”

林芳情不可置信地睜大眼：“你居然要玩這種戲碼嗎？”

“雖然很老套，但勝在有效，沒錯吧？”柳熙隨意抹抹電腦台桌麵，看著指腹的薄灰說，“你們這不大乾淨啊，誰擦的？”

“鐘祖。”

柳熙默默收回手，林芳情見狀，嗤笑一聲：“嗬，這你也信？我真要懷疑你的智商了。”

柳熙對這種挑釁無動於衷，冷冷道：“我勸你不要挑戰我的耐性。每個人的起點都是不一樣的，這決定你要做出什麼選擇——如果你不想毀掉前途，最好夾緊尾巴，不要多管閒事。”

林芳情額角滲出冷汗，強自鎮定道：“......你需要我怎麼做？”

“閉上嘴巴，把這事忘掉。”柳熙轉身欲走，“如果能多發展鐘祖和我的cp，我想你母親會在下班後給你一個擁吻。”

“我才不稀罕。”林芳情道。

柳熙走到門口，又頓住腳步，回頭道：

“讓我表妹做掩護，是我一手操辦的，跟鐘祖沒有關係。你如果要找他茬，我想最低等的爬蟲也會鄙視你。”

“我沒有這個想法。”站在窗口的女孩冷冷道。

“最好這樣。”柳熙瞥她一眼，旋身走了。

鐘祖躺在八十厘米寬的小床上，側身望著靜止不動的電扇，心思還浮在上午的運動場。

其實，第一眼看全柳熙時，他就覺得這哥們很有波娘味道。當然，不是說人五官陰柔——雖然確實有點陰柔，但整體看還是偏向男性。

主要在於那種又冷又誘又頹的複雜氣質，簡直跟波娘有七八分神似。

他從床上坐起來，手癢，想畫波娘。但像他這種人，中午從不寫作業的，專心睡覺，所以當然，紙筆是一份沒有的。

他隻好躺下。

躺了一會兒，還是心癢難耐，跟貓貓爪撓似的，便偷偷把枕頭底下的智能磚拉出來，浮躁地等待開機。

a高是不允許帶智能機的，因為這個，他開學時跟網戀一年多的前女友分了。

那女孩......不，不能說是女孩，實際上，她是個女人，比他大十幾歲。

為什麼會開始呢？因為他初二上覺得周圍女生都幼稚得要死，愛哭又黏人，把他煩得不行，才想著從往上找點成熟異性，換換口味。

果然是清靜許多，也帶給他不一樣的樂趣，壞處就在於，兩人極少見麵，且比起情侶，更像是姐弟。

尤其他初二那會兒細得跟竹竿似的，又懵懂，跟人走在一起，活像媽媽牽兒子。

分了之後，就完全是姐弟了。

他對這位女友最大的感觸不是情愛，而是廣義的愛情。她就像一位真正的姐姐，跟他分享社會上的事情，還幫他分析學校裡的交際問題，並且跟他討論人生觀、價值觀。

也正是從這開始，他開始意識到戀愛並不是單純的親親抱抱，想要走得長遠，還應該誌同道合。

這是母親、學校老師都沒有教給他的。

以至於分手後的現在，他雖然想再度開啟一段感情，但已經不是那麼隨意和著急。他更想先和人女孩處成朋友，深入了解一番後再做出決定。

一會兒，屏幕亮了，麵前出現他和前女友的合照。這是初三下學期拍的，那時的他已經長開很多了，兩人站在一起，也不再那麼違和。

他想了想，從相冊裡翻出一張二次元波娘，換成鎖屏。

這是他向來的習慣。不過初三以前換的都是娜娜。

換好了，便打開扣扣去校園牆逛了逛，果不其然，發現了幾十張他和柳熙的精品照。手指飛快滑動，時不時頓住，兩指並攏，放大，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