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疑 入奉新遇青鳥(2 / 2)

晦難決 一山嶼 5752 字 9個月前

他之前聽過鄰家大哥說過阿姊住在哪。阿姊是城中大戶人家的小姐,生得漂亮極了。於是又偷偷從家中跑去想要找大哥問個清楚。

到了後卻隻聽見一陣敲鑼打鼓聲,尖細刺耳,但他仍是想去探個究竟。因為個子太矮看不清,前麵一堆人又擠不過,險些被擠倒。有人看見他就叫他趕快回家彆來這兒瞎湊熱鬨。

正要摔倒時,一隻手出現在他的視線裡,那隻手寬大溫暖,牽著他回家。

鐘暮時沒問他為什麼不聽話跑出來,隻是給他買了很多他愛吃的,蹲下摸了摸他的頭,說,這段時間彆出去了好不好?聽哥哥的話,以後帶你出去玩,給你買好吃的。

尚且年幼的鐘知林點頭,鐘暮時看著笑了笑,也起身離去。

看著鐘暮時遠去,不知怎的,鐘知林心裡總有一個人在不停地說,不要讓他走……

可是他一起身,懷裡東西就都掉了,他忙蹲下去撿,看著地上掉的一堆東西,滿眼焦急。手太小又不能將所有拿起,大聲喊想要鐘暮時再等等他,心中急切萬分,眼淚堆在眼眶就要落下來。

等他放掉所有東西再去追,人已然消失……

一時迷惘被打破,鐘知林終於穿過鏡子,鏡子消失。

他茫然地在這一片空白中環顧,這一望無際,隻有他一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他是誰?是乾什麼的?這又是哪?

轉身便見一位身著紫衣的男子迎麵走來,還不等他驚歎於男子的美貌,就被一根白皙的手指點上眉心,隨後隻聽他說:

“你叫鐘知林,原是天界一位上神,因犯天規被天尊懲罰五世輪回,這裡是奉新塔,輪回後便送你出去,我是你輪回的協助神,祁生。”

“輪回期間,若是身死,神亦然。”

言畢,一部分記憶如金光點點進入鐘知林腦中。

一瞬間,他仿佛被人強行拉進另一個空間。

隻見他立於空中,腳下的人們痛苦不堪,而他還在一直往下輸送些什麼,地上裂開的縫隙越來越大,迅速向外蔓延,愈發多的人掉進地上無間裂痕中。

他這是……在殺人嗎?鐘知林看著眼睛不覺地睜大了。他怎能做出這樣的事?!

地麵坍塌,人螻蟻般墜落。笑顏可怖,他極惡如魑禍。

緊接著畫麵一轉,有無數人淒涼祈求,而他卻是一臉冷漠地看著他們慢慢死去。

鐘知林看著心中一陣陣鈍痛。他為何要做這樣的事,又為何要袖手旁觀……雙腳仿佛被禁錮住無法動彈。低頭看,隻見無數雙手在後拖拽著他,一瞬間,無力、憎恨、愧疚、痛苦如磅礴海浪般向他衝去。

遠處倏地出現一個人,在黑暗中仿佛一隻青鳥驟然降臨,身上帶著熒光。

兩人爭執著,不知在說些什麼,也看不清那人麵貌,他被禁錮無法跑近了看,隻見青鳥拉著“他”想阻止。

——

“嘣。”

好像是他的心發出的聲音,隨即一陣耳鳴,他目眥欲裂,眼中不斷有液體流出,似是溫熱淚水,令所有事物都變得模糊。

青鳥墜落。

天地頓暗,隻餘他一人。

一道聲音從上方傳來:是你帶來禍端,是你見死不救,是你害了他們!

……

聲音逐漸放大,這三句話一直圍繞在鐘知林腦中無論如何都不能散去,要烙印在他全身的骨骼上。

無數死去的人們痛苦的尖叫聲在他耳邊回蕩著,心臟不斷抽痛,渾身的血液似乎在那一瞬間全部流失,麵色蒼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捂著耳朵,不斷重複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

許久,似乎是見鐘知林此時表現達到他滿意的效果,那聲音終於消失。

最後,鐘知林仿佛看到青鳥站在他麵前,輕輕拭去他的眼淚,輕聲道:“我等你回來。”

這聲音像是要破碎了,下一秒就會隨風而去。

鐘知林愣了許久仍沒有回過神,剛才的記憶他是再也不會忘,也不敢忘。

他是個罪人……

‘我等你回來。’

有人在等他。

這是他知道的第二件事。

見他看完了記憶,麵色古怪,神情恍惚。祁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麼臉色這麼差跟死了一遍似的,但也沒問,看了他胸口後道:“全部記憶輪回後再給你,匕首我先幫你收起來。”

“什麼?”

“胸口。”

鐘知林疑惑地摸了摸胸口,果然發現了一把匕首。他隻看了一眼就喜歡上了,匕首剛出鞘,刀鞘卻像雲霧一樣消散,上麵花紋莫名有些熟悉,整個匕首對他來說都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親切感。

那人又出聲:“需要時我會給你。”

然後一把拿走,右手一揮,便化出一個洞,從那往下看便可看見五彩雲沫混雜在一起,其間有幾顆閃閃發光的,珍珠般的圓球,在其中肆意遊蕩,如遊魚戲水,掀起無數波瀾。

“趕快下去接受記憶吧。”紫衣男子指了指下麵示意他跳下去,“輪回期間,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我會來幫你,替你解惑。”

“……好。”鐘知林從未見過有如此怪異的東西,但心痛蓋住了恐懼,還是跳了下去。

一瞬間,無數記憶都衝進他的大腦,如萬根針紮入大腦,鐘知林捂住腦袋抵禦住接收記憶帶來的刺激,卻無濟於事。

他能清楚感受到,有另一個人的靈魂進入到他的身體裡,想要爭奪主權,可鐘知林怎麼會輸?

幾番掙紮,終於把另一個東西壓製下去,大腦中一片混亂,渾渾噩噩的,仿佛馬上就要裂開,身體經過剛才的爭奪,好像每一處都被撕裂撕碎。

現如今鐘知林的靈魂好像被突然抽出來,與另一個破碎的、淩亂的靈魂相結合,經過不斷磨礪,不相符的兩個靈魂終於被強製粘合到一起,再重新擠回他的身體裡。

他不知該怎樣描述他現在的感受,隻有疼,哪裡都疼,骨頭似乎全部都碎掉了……他沒有力氣動,就連睜眼都無法做到,隻能默默接受這些痛苦,他不斷地發出微小的□□。

他記不起剛才的青鳥是誰,也看不清他長什麼樣子。

隻覺得,隻要是想到他,就很溫暖,疼痛也有所緩解。他如饑似渴般想要更多,想要伸出手緊緊抱住那個人,胳膊卻不聽話抬不起來,隻能小聲不斷地叫著,眼角處不斷滑下淚。

祁生在上麵看著鐘知林,突然疑惑,暮時替他承受了一大半,怎麼還會這樣?

他抬手企圖施法用法術為他減輕一點痛苦,怎奈被隔絕在外麵,不能穿過洞。他怔了一下看自己的手,隨後背過身,不看也不聽。

良久。鐘知林終於稍緩過來,擦去眼淚,眼尾仍然泛著紅。

然後抬頭對祁生道:“好了。”

既然他殺了這麼多人,應該還吧?若是把這條命都賠掉也是不夠的,這些又算什麼?

有人給了他悔過的機會,有人在等他……

隻見祁生抬手,嘴中不知念叨了些什麼,洞中景觀頓時變得不同。收手時,鐘知林竟是再一次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