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知林將箱子合上,靠著牆放著。這屋子沒有一點灰塵,都不用他乾什麼,可夜深人靜,他亦不能入睡。
索性坐到院中地上。
天上有繁星,但也不過零星幾個,如他記憶一般,零零散散,特彆的一片還重複同樣的事。
他為何沒有?
記憶開始,便一直和暮時在一起,雖然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麼,可和暮時一起,雖然開心,但不想一直被困在原地。
想要自由,又想要暮時時刻待在他身邊,實在是……太貪心了。
鐘知林慢慢將右手手臂衣服卷上去,手腕咬痕猙獰,摸上去有些許凸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有印子還在。
這到底是怎麼弄的?
他緩緩躺在地上,跟沒感到地很硌似的,再將頭枕到胳膊上。
突然想到什麼,鐘知林猛地站起,用力打掉身上的灰。可這灰似是打不掉了,於是轉身跑到後麵水盆中舀了一碗水,用手沾了抹到臟的地方。
身後一片沾了灰,若要清洗非得脫下來泡在水中不可,但眼下,沒有其他衣服。
記得鐘戚說過,明日阿財會帶他去做衣服。鐘戚真是太好了。
許是心中歡喜,一點困意都沒有,鐘知林便在這後院內轉了許久。這裡連花樹位置都與暮時那裡相同。記得一次,鴿兒飛到花樹頂上,任他怎樣喊,它都不肯下來,暮時也不管不作聲,隻站在旁邊笑。
暮時笑時嘴角微微勾起,如細雨綿綿,讓他看了不禁愣神,雖不知為何會這樣,但他知他喜歡。
鴿兒是有名字的,暮時說它叫……
大概是月白。
暮時總會將頭發披在身後,隻用白紗係上。鐘知林不是很會擺弄他的頭發,所以直接梳順了拿了發帶綁起。
偶爾會在暮時坐於亭中時,忽然從後麵冒出,拿著彩色帶子為他編發,然後就見暮時無奈衝他歡笑,任他往自己頭上綴些飾品。
想著竟忽然出現鐘戚身影。
鐘戚……初見時,他雖隻身著鎏金色衣裳,上麵並無其他點綴,可其桀驁、輕世傲物的樣子卻是遮蓋不住的。不知為何,每每遇見他總是會發生奇怪的事。
第一次相遇時,他口中還吐了鮮血,鐘戚神情怪異,也不知做了什麼使他這樣難受。但好在鐘戚將他送回暮時身邊。第二次,三皇子薨,鐘戚來找暮時,還惹得暮時生氣,再到今日……
想來,也不知鐘戚所做到底是為何,暮時所做又是為何。
也不能怪是鐘戚才令暮時讓他走,他確實待得有些久了,確實不該一直叨擾暮時。
可鐘戚又對他愛護有加,帶他去住所,送他錢財,讓人與他玩樂,除了不愛被叫皇兄,不然便會吼人,喜歡將其他人看作螻蟻……
思來想去,終是沒有困意,他在心中默念。
“白日快快來啊。”
……
興許是天上神明心善,催動那旭日東升。
鐘知林見天邊已有光亮,但那輪月牙仍在,便想著再稍等一會兒就出去。於是站在門口等了許久,在這期間,他總是不自覺地笑著,像是癡傻了。
“應該夠了吧。”他小聲呢喃道。
隨後,輕推開門。
·
·
“殿下。”
麵前儼然是昨日那副憨厚麵孔,他恭敬地笑著,卻是僵硬,已無昨日與他一起時的開心,像是重新被身份所束縛,名字再次被抹去。
他今日也換了新衣,顏色暗淡,確實是奴才理應穿的,雙手捧一錦盒。見鐘知林開門,他低下頭,將雙手往上抬了抬。
“大皇子殿下親自為您挑選的,應是合身。”
鐘知林看著麵前這人,覺得陌生,他們像是從未見過一般。
他不知該說什麼。但心中總有預感……是不大好的。
鐘知林抬腳想避開阿財向左邊走,卻被他直接攔住,旁邊不知何時又來了許多人,身側掛著刀劍,看起來高大威猛,不是他能敵過的。
阿財再次彎下腰,低著頭,雙手恭敬地將錦盒遞到鐘知林麵前。
“殿下,快些去試試吧。”
他聲音平靜,讓鐘知林什麼都聽不出來。他動了動手指,終是沒有抬起去接,轉頭看向暮時那處。
這裡高牆阻隔,又似重布垂下,看不到暮時。
“殿下。”麵前人再次出聲,聲音仍是平靜,可隱隱露出些強迫。
鐘知林雙手僵硬地將錦盒接住,退回門後,然後看那人緩緩把門關上,沒再看他一眼。
他沒有看手中錦盒,站在原地愣了許久,好像手中從未拿過東西,麵前這扇門也從未開啟過。
塵世間都與鐘知林一同沉默。鐘知林黑色瞳孔始終死死盯著大門,淡藍色衣袂微動,長發飄然。
許久,鐘知林像是沒有知覺一般,一直站著。半晌,像是突然回了魂,眼眸微動,彎腰將盒子放在地上,輕悄悄地貼近了門,然後,試探一樣輕輕地推了一下。
門沒有開,未動絲毫。
……
緊接著,又推了一下,這次加重了些力度。
……
再一次,像是全身力氣都回到他身體裡,他鉚足了力氣使勁推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