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祁生一抬手,一個形似羅盤,周邊有金絲赤線縈繞,不過兩隻手掌大小的儀器便出現。
“這是澗時盤?看起來……有點奇怪。”霽湊近了他若說澗時盤,來回轉悠看了好久。
祁生一開始還覺得疑惑,不過立馬又不這樣覺得了,但還是平靜地問:“你怎麼知道?”
說到這,霽就有些驕傲了,聲調也不禁隨之上揚,“我之前可做過許多這種小玩意,簡單的很,”說著又湊近了看,“這個樣子雖怪了些,但畢竟五萬年過去了,也不能總保持一個樣子,作用應是一樣的,你快使一下我看看。”
澗時盤乃是掌控時間的法器,極為珍貴難得,如今天界不過三個。暮時將這個送他,還有一個在靈神手中,最後一個則是在天尊那。
這團霧竟說自己做過,就算編也要先動動腦子。
祁生狐疑地看了看他,冷聲道:“你做過?”
“是啊是啊,我和靈神一起研究出來的,厲害吧?不過當時那個作用小了些,調控時間最大也隻有五十年,若要去尋些東西,根本不夠,且用一次要耗費大量法力,就算是不用擔心被繼承,也是極不舒服的。”
“你原是什麼神?”
“就……靈神座下一個小神啊,怎麼了?”
一介小神,靈神豈是能輕易見到的?
此物每句話都有許多疑點,五萬年……任何人、物。都不可能在這裡存在五萬年。
天尊就算再忌憚暮時,他如今已經到了奉新塔,他們二人已在接受懲罰,為什麼還要派一個這樣經常神誌不清,做白日夢且口無遮攔的人來監視?
祁生不再說話,將澗時盤收回,看著霽跑到他麵前,他還是無奈道:“現在還不是用的時候,隻是試試能不能把它召出來。”
“那好吧,那祁生用的時候一定要讓我在旁邊看著,可千萬彆把我支開。”
看見祁生閉眼,他覺得這算是默許了,於是高興地飄回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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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聽一聲巨響灌入人耳,鐘知林與弈慎迅速走出營帳,方才那聲巨響不知是何物發出的,黑雲欲降,遠方一片烏黑,顯然是廿軍來了。
鐘知林下意識看向善財之前與他所說毒蟲聚集之地。他們並無異樣,和旁人一同戒備,眼中充滿堅定,要與廿軍惡戰一場。
若非他知道他們真實身份,可真要被他們騙了。但願真如上次所談,信號千萬不能是廿軍將要前來攻打。
此時鐘知林與弈慎已然縱馬到最前方,身後旗幟高聳,將士隊列整齊,金鼓以待。
弈慎正要下令往前,卻被鐘知林攔住。雖是相隔甚遠,但鐘知林還是看得愈發清了,他看清了領頭的……人。
應該不算是人了。
整顆頭用黑色頭盔罩得嚴嚴實實,似乎連眼睛的位置都沒有留,脖頸處隱隱透露出些森白……像白骨,身上亦是一層黑色盔甲,不露半分血肉。馬倒是正常,不過整個人形狀奇特,像是一團爛肉被盔甲束縛,擠出模樣各不相同,以異常怪異的姿勢騎在馬上。
“王爺?!你的……眼睛……”
還未仔細看完,便被旁邊弈慎一聲喚回,鐘知林感到奇怪,扭頭看他道:“怎麼了?”
身側善財與弈慎反應一樣,不過沒有說出來,隻是仍帶著驚魂未定道:“沒什麼,知林,先對付完眼前再說吧。”
鐘知林不知道自己眼睛剛才怎麼了,但既然善財這樣說,也隻好作罷,先放下,衝他點了點頭。
這次弈慎下令往前鐘知林沒再阻攔,眼看著廿軍愈來愈近,身後人也逐漸看得清了。不少有為之感到怪異和恐懼的,但將軍未動,他們也很快冷靜下來。
廿軍前進的步伐飛快,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弈慎低聲氣憤道:“真不是人了,戰前禮儀都不願裝一裝!”
“將士們!廿國人不給我們一分薄麵,那我們也不必留餘地!模樣怪點又如何!”
“管他魑魅魍魎,休想踏入我羽國半步!”
弈慎此時聲如洪鐘,整個人如野獅般,氣勢磅礴。身後金鼓齊鳴,將士們已奮勇向前與廿軍廝殺。
將軍也縱馬向前,鐘知林看著眼前情景突然感到有些恍惚。待他要拔出劍時,遠處一支箭突然向他飛來,穿過他前方人的頭顱直插地麵。
箭矢被染得紅豔,隻見那人頭盔不知飛到何處,麵上驚詫凝固,再也消失不去,頭顱後有白漿流出。
鐘知林朝箭矢飛來的方向看。
那是一個同樣身穿黑甲的人,頭盔隻有一半,臉的另一半便暴露無遺……是血肉中又摻雜著白骨。他直勾勾地看著鐘知林,眼睛為白瞳,黑瞳隻有一角,慢慢對他咧開嘴,皮肉下汙穢的骨頭扇動著。
——他在大笑。
鐘知林頓時從心底裡冒出一腔怒意,不覺緊握了手中劍。不巧的是馬因方才那一幕受了驚,驚恐地啼叫,前蹄上抬就要將鐘知林撂下。
待鐘知林穩住馬時,那人已然消失不見,一旁善財連忙趕來,也朝鐘知林怒視的方向看去,卻不見人,擔憂道:“知林?我來護你?”
“不必,保護好你自己,你說過,死隻能死在我手裡。”說罷下馬,走到那位死去的將士麵前,替他闔了眼。
下一秒,便衝那人消失的方向衝去,鐘知林一手緊握著劍鞘,一手拿著劍。他要殺出一條路,然後找到那個人。
鐘知林隻聽到耳邊刀劍相擊,發出的錚錚鐵響,一股濃重血腥味衝入鼻腔,一整片的縈繞,濃重到仿佛此生都無法散去。
黑色長劍刺入他們胸膛,劃過他們脖頸,赤豔鮮血流出,隨劍揮舞而四處飛濺,不少還沾染上。赤與黑兩條長河相彙卻永不相融,最終赤河被黑淵儘數吞噬,還貪得無厭要吸食更多。
那套劍法此時不用刻意去想,它已經刻入骨骼,手腕輕轉便自然流露。
廿軍死後就如一灘爛泥倒在地上,好不礙眼。
鐘知林揮動長劍,劍影迅疾凜然,令人看不清,也來不及反應。再回神,隻見那一瞬鐘知林微紅的雙眼與那沾了血跡的麵龐。
不少廿軍見他衝來,頓時嚇得慌了腳步,轉身便要逃跑,卻被鐘知林一把拽回,任長劍穿透,再拔出,血洗了黑劍。
明明殺了一路,卻不見其蹤影……
逃什麼?城中百姓……你們是如何殺的?!
一想如此,心中怒火更甚。他這次抓了一個人,不過沒有直接了結,而是想著摘掉他頭盔好好問問那人身在何處順便見其真容。
怎料鐘知林一手扯他盔甲,一手猛然拽他頭盔,竟是直接將其人首分離,血液噴了他滿臉。
鐘知林不為所動,隻停頓一下,低頭看向扯下來的頭盔。
裡麵是頭骨,不是真正的頭顱。
竟還會感到害怕逃跑嗎?
鮮血……鐘知林又看了眼另一隻手上所拿。有肉身,那應是會流血的,不過很奇怪。
奇怪在哪裡,他不知。
他將手中東西扔掉,舔了下嘴唇然後一口吐掉,隨後轉頭看向愣在原地的人,向他們走去。
他們似乎是突然驚醒,飛快地向遠處逃,卻跑不過鐘知林,他又抓了一個人,大聲在他耳邊喊:“他在哪?!”
“那個戴一半頭盔的人在哪?!”
那人顫顫巍巍,顫抖著手偏右指,最後隻聽一聲低語:“城中百姓殺得痛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