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知林心情低落了些,拍拍仲愉的手,“那個人我看了熟悉,卻認不出來……感覺心裡,狠狠跳了幾下。”
“知林這是春心動了?”仲愉笑著揉揉鐘知林發紅的臉,被他叫著躲去跑遠幾步,“不是!那不可能!那是個男人!”
仲愉看著他模樣又笑了一陣,喜鵲已經吃了一半,他靠著椅子仰頭笑著,一手隨意拿著木簽子,輕輕搖晃。
“彆笑我了。”鐘知林走過去扯扯他頭上的紅繩,又看他實在開心,隻好道:“那你笑吧。”退了一步抱著胳膊看他要笑到何時,沒想到仲愉因他這樣笑得更歡,鐘知林盯著他忍了一會,終於沒忍住笑著去跟他擠在一起。
兩人玩鬨一會,天已經快黑,鐘知林把最後一口喜鵲吃掉,搬起椅子牽著仲愉的手往山下走。
“你這新衣裳不錯,穿著好看。”仲愉戳了戳他青衣上的彩石,發出聲響。鐘知林回頭蹦了蹦,讓那彩石更響些,“是吧!我挑的,師父前些天給我錢讓我換一身,我一看就特彆喜歡,衣裳昨日才做好拿來。”
“那件白的確實該換了,整日跑,弄得一片黑,都看不出來是白的,還要你師父洗,怪不得他這樣恨你。”仲愉揶揄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身我多愛惜。”
山間這時有鳥鳴,抬頭不見在何處,鐘知林邊走邊囑咐:“早了我把椅子搬過來,想坐在哪慢慢挪過去,我都能找到。明日我可能晚來些,你若等得急了便去找我,或是早早回家,去我那也可以。”
仲愉點點頭,這時他的喜鵲才吃完,被鐘知林拿過簽子隨便扔了。
到了分叉口,兩人揮手道彆。鐘知林總想送他進家,奈何他不願。但鐘知林也確實有些懼怕進他家門,家裡死氣沉沉,那混蛋父親時不時在家,鬼魅一樣亂竄,行蹤不定,母親帶著大兒子走了,去了彆國,不知是哪裡。
鐘知林搬著椅子慢慢在街邊走,這時候還有幾家酒館開著,熱鬨非凡,他抄了遠路避開嘈雜,渡回家。小屋明亮,他走近了敲門,“師父,我回來啦!”聽到裡麵嗯了一聲,才轉身走進後麵屋子,如往常一樣放下椅子點蠟燭,脫了衣裳再吹滅蠟燭,躺床上蒙著眼入睡,
不過有一點不如往常,他絲毫沒有困意。腦子裡儘是白日買了他糕點那人的模樣,以及仲愉的話,輾轉幾次都忘不掉。
!!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一隻手撐著頭,側著看窗外照進來的月光。
……那人長得也白淨。
鐘知林驚覺,不知怎的又想到他。他猛地大喊一聲,企圖用這聲音將腦子裡的東西蓋過,卻沒成功,就聽有人敲門,“你喊什麼?”
是師父!
鐘知林連忙回:“師父,沒什麼!”隨後捂上眼趴著要睡。
結果便是……
他一夜未眠,腦子裡一句,知林這是春心動了。
眼前,是那人模樣。
早起開門時還心旌蕩漾,想他是否還來,或是親自來歸還小車,又慶幸幸好當時他提了小車……
鐘知林用涼水洗了臉清醒清醒,頂著黑眼圈搬著椅子朝小山跑,放在昨日小溪旁,又飛快衝下山,見店裡後門開著就知師父來了,跑去開前門,一路上火急火燎的。乞丐閉著眼在門口靠著,“比平時早了不少啊,怎麼了?”
睜眼笑看鐘知林,調侃道:“小鐘又有什麼喜事?耳根都紅了。”
“每天都開心得很,隻是隻有今日這時讓你見到罷了。”鐘知林背著他不讓他看,開門擺好師父送來的做好的糕點,將第一個遞給乞丐,他接過高聲祝賀,“景記糕點生意興隆啊!”然後便走了。
鐘知林拉開布簾,師父仍是把東西放下就走了。白日裡他看,夜裡師父做糕點,家裡,店裡都有。賣出多少工錢不變,不過若是他要多拿,師父也不管,鮮少說話。購置什麼師父早早準備好,怕他插手,他用多少也不管。幼時手藝便全部教過,他不會就算了,做成什麼樣子,也不管。
他留了布簾一角,隻叫人看見他人在,卻不能看見他在做什麼,時常扭頭,也不怕人偷。
師父還是怕他忘,留了本書放桌子上,好讓他翻看。鐘知林把它拿到麵前,然後高舉,閱讀天神賜來的天書一般,格外尊敬,細心。
看了一遍就按著上麵寫的做,開了缸舀水到木盆裡,突然,有人敲了下木櫃。鐘知林轉頭,見到來人麵貌後,隻覺得一個炮仗在腦中炸開,再不能想彆的,亦不能看彆的。隻能有他。
“歪了。”他小聲提醒,鐘知林才回神,剛舀起的水全都灑在地上,連忙放了書要去擦,又想此時他來了,不好耽擱,更是不願耽擱。心裡幾次爭鬥,於是拿著水瓢跑到他麵前。
兩人相視,卻都不開口,就這樣麵對麵站了許久,鐘知林覺得臉上脖子燒了一片,低頭驚呼,連忙把水瓢放回去,再到他麵前。
這時對方好似也解脫了,把小木車還給他。退後一步看櫃子,神情有些憂傷,“沒有了嗎?”
鐘知林隨他視線看去,原是要他做的,心裡一下又樂開了花,天上掉了無數財寶也不過如此了。
“我剛準備做……”
看他聽後神情不好,那就更說明,他做的糕點好!他離比師父更有名又近一步!
鐘知林心裡仿佛有一個小人,此時正在跳躍,翻山越嶺,轉了幾個來回還是不夠,要跑去更遠的地方。
那人看著他,兩人都定住,誰也不敢先發出聲響。最後還是對方,猶豫了許久問:“那何時才能做好?我近日清閒,若不麻煩,坐在這等也好。”
鐘知林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人,願等他!
鐘知林連忙點頭,拿來凳子給他找了一處乾淨的地方讓他坐著,自己去收拾地上的水。對方微笑著看他動作,看得他心裡波濤洶湧的,如此,碰掉更多,雜亂更多,晦情更多。
他訕笑著引開對方注意,道:“客官家裡有幾口人,昨日分明買了一櫃。”
“隻有我一個。”
“啊??”鐘知林大驚,“那客官一個人全部吃完了?!”
他微笑著點頭,“我很喜歡你做的糕點。”
鐘知林好似被誇得暈了頭腦,做起事來感覺輕飄飄的,笑一直掛在臉上像再也摘不下來了。
“客官看著麵生,叫什麼?是哪裡人?”
“我叫暮時,鄰城牡城人,前些天才過來。如今住在鄰街,就是這邊方記酒館後麵,從酒館後門出去,向東走,數七間屋,便能到,門口高處有一個罐子,裡麵是彩色蝴蝶,很好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