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身黑衣,不過看起來衣袍下擺的紋路不太一樣,尹紓沒敢抬頭,隻匆匆一眼就垂下腦袋盯著趙政的衣擺看。
“公子,奴在街上碰巧遇到了茉兒姑娘。姑娘惦記著您,便想來跟您敘一敘。”阿鐘俯首朝著趙政大聲稟報。
話音落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平靜,有些凝滯有些。尹紓的頭已經恨不得垂到地上,暗恨自己的腿為何要不聽使喚地跟過來,反正都已經達成協議了。
刀劍被擱置到了石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尹紓攥緊手指,語氣恭敬道:“公子,那個,茉兒今日出府辦事是得了教習恩準,平日裡還是不能私自出府的。”
話一出口,她就尷尬得快要在腳下摳出三室一廳,人家有問你出府的事兒嗎?
然而,聽見尹紓的語氣,趙政側了側頭,目光帶疑。幾天不見,這小姑娘怎麼變得恭謹了不少?
剛想開口,腹部傳來一陣隱痛。少年隻得頓了頓,放在膝蓋上的手握緊成拳。
因為看不到趙政的臉,尹紓對少年的一舉一動還是格外關注。
想到聽了一路的“謀害”,她心裡有些猶豫。
畢竟是要跟著人家離開邯鄲城的,還是未來始皇這樣祖宗級彆的大腿,雖然現在看起來沒事,但一想到那人口中的毒,不試探提醒好像不應該,可是她該怎麼開口呢?
【哎呀,公子該不會是打鬥時受了什麼內傷吧?怎麼瞧著臉色不對?】阿鐘的碎碎念響起。
“公子受傷了?”尹紓脫口而出,隨之抬眸。
視線相交,少年冷凝注視著她,目光沒有一絲溫度。尹紓急中生智:“茉兒像是聞到了血腥味,就瞎猜的,看公子好像有不適。”
“茉兒姑娘果然心細,今兒公子確實與人打鬥中受傷了,就是手背劃破了一道口子。”
啊?
尹紓的視線瞬間移到少年那隻似乎做過包紮的手上,指節微微彎曲,好像真的隻是簡單的外傷。
肯定不對勁,即便少年嬴政武藝高強,外傷受的少,但聽那兩個男子的意思,根本不是為了刺傷他,是為了下毒。
所以重點根本不是傷口的深淺,而是毒素究竟怎麼下的,那兩人是不是已經得手了?
“是嗎?那公子真是武藝高強,即便是想置公子於死地的人,也隻劃傷了公子的手背。”尹紓騰出一隻手,將耳邊零散的發絲彆到耳後,露出個如釋重負的笑。
聽起來是簡單崇拜奉承的話,趙政卻讀出了不一樣的深意。
腹部的隱痛依舊時不時地發作,但他今天根本沒讓那些人有機會接近自己的胸背腹,不是外傷。
“你知道什麼?”少年略有低沉的磁聲響起,眼神卻淩厲銳利,充滿探究和審視。
尹紓一愣,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
“公子是何意?茉兒隻是很敬仰會武之人,今兒茉兒也不慎被石子割傷了手指,看到公子的手傷隨意感慨罷了......”尹紓舉起那隻被割傷一道小口的手,想要舉著傷口給趙政看。
伸出的手指白皙修長,本應該有道結疤的小傷口,可當趙政與尹紓的目光一同望去時,光滑如初。
???
尹紓立刻伸出十根手指,她不可能連受傷的手指都記錯吧。可是一一端詳去,沒有任何一道小傷口,仿佛尹紓挖土時被石子刺傷的疼痛隻是個幻夢。
趙政閉了閉眼,沉聲道:“你怎麼知道與我打鬥之人想置我於死地?”
尹紓還沉浸在傷口消失不見的茫然中,下意識道:“瞎猜的。尋常比試的話何必要見血。”
隻是一個在深宅裡練舞的小女孩兒,這種說法倒也正常。可趙政從沒把她當尋常八九歲的小姑娘看。
那批人的招式看著狠辣,卻意圖並不在要刺傷或是立即刺死他,仿佛在相互配合著等什麼機會。
趙政努力回想著過招時的一幕幕,思緒定格在,其中一個蒙麵人不慎被他挑落麵罩。
就在那之後,這群人便無意戀戰,招招敗退著逃走。
可他總覺得不對勁,像是故意引導他去挑落的。
少年沉思幾許,神色平靜,眉目間的疑惑與懷疑消淡,卻緩緩啟唇說出讓另外兩人目瞪口呆的話:“我可能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