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你的母妃,倒是個守規矩的,平日也嫻靜,帶著你到禦花園遊玩時也總是溫婉嗬護,先帝一來,那畫麵如詩般美好。但就是過於美好,令人生厭。"
美好的令人生厭!
這還是頭一次,梁太後的形容讓商玨不自覺的身心一震。
"先帝的孩子裡,哀家真的最喜歡你。"
梁太後回想起當時初次見到商玨的場景。
夏日的午間,荷葉連連盛接著短暫的驟雨,雨過天晴之際彩虹入空,疼了一天一夜的婉妃終於誕下了一名皇子。
她隨著先帝去探視婉妃,也看看孩子。
初生嬰孩麵紅如赭,稱不上好看,反倒有些滑稽。
她原本也就是順應先帝去抱了會兒孩子,卻讓孩子那小小的掌給揪住了手指,突然就不舍得放下了。
她的孩子被送離她身邊時,也這麼點大而已。
"你剛出生那會兒,哀家抱著你,那小掌連哀家一根手指都兜不住卻還是緊緊抓著,哀家當時,是真喜歡你。"
梁太後淡淡地說著。
"後來你大了,與婉妃那其樂融融的模樣哀家看著就不痛快,於是把你帶了來,但越是看著你,越是想起一些舊事,所以也就把你丟著,時候到了再讓嬤嬤帶你回去。"
梁太後當時想著的是為何自己與孩子被迫分離,婉妃卻能與自己的孩子日夜相伴。
她不甘心。
"至於你的母妃,哀家隻讓人告訴她,若是想你能平安長大,每日的避子藥一定要一滴不剩的喝下,否則,後果自負。"
商玨聽到這兒,全身都忍不住輕顫。
原來,母妃縱然知道湯藥裡有毒還是一天不落的喝,都是為了他。
"你──"
商玨再次開口,語氣中充滿了怒意。
但梁太後將這些過往娓娓道來之後,她的精神已然掙脫了這軀殼,再無所顧忌。
"陛下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哀家全都可以告訴你。"
梁太後知道商玨在這些年裝病的日子定是將許多事都查了個遍,所以她也不打算瞞。
照著計劃,現在京城內外的部署皆已就緒,縱是兄長不可信,她的人也能輕易拿下京師。
"不必了。"
商玨漠然回絕。
"您就說到這兒吧!接下來,換朕來說給您聽。"
"哦!哀家洗耳恭聽。"
梁太後輕輕一笑。
"今日您的探子還未給您送消息吧?"
商玨的問話,讓梁太後身子一僵。
"您這些時日傳出宮的手信,以及送到您手上的回信,所有內容,朕都已經看過了。"
"什麼?"
梁太後顫了顫,她回憶起裝著手信的竹筒及回信皆是封蠟蓋上密印,並沒有任何被開啟過的痕跡。
那商玨怎麼會?
"您手上的密印,早就被掉包了。"
梁太後聞言一驚,亟思恐懼的回想究竟是誰將她的密印掉了包。
在金華宮應值的宮人們這麼多,想起每一張臉孔,梁太後都覺得有可能是那人做的手。
她自認她的密印藏的如此隱密,定不會被查找到,沒想到──
"托您的福,朕才終於知道除了秦家與樊府,您手中還有另一家的兵力相助。以往從未覺察,還是這次的密信讓對方的身份曝了光。一旦清楚身份,要擬定對策就簡單多了。"
商玨從未想過這人的心思竟會藏得如此之深,若不是這次他讓人隻跟著太後的探子,彆打草驚蛇,可能不會知道接頭的人竟是那位。
梁太後嗬嗬一笑。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晚了。"
按著計劃,取得京師的布防後他們便已將兵力部署完成。十日後,聯合軍將在京師外三百裡處會合,二十萬大軍,直逼京師城下。
"不晚。"
商玨緩緩走到梁太後身前,微弱的燭火正好使得陰影將他俊秀的臉遮去一半,梁太後從未見過他如此堂而皇之顯露的陰鷙神色。
"您給對方的手信是十日後,但對方收到的,卻是二十日後。"商玨一笑。"您說,十日與二十日,您的人還能有多少人在京師會合呢?"
"你、你說...什麼?"
梁太後此時此刻才意識到不對,她的人不會在十日後會合,隻可能在十日後分崩離析,潰不成軍。
"這不可能!"梁太後喊道。
"有什麼不可能的?"商玨挑眉問。
"秦家跟樊府雖看似與您大哥互通一氣,實則不然,新任的秦大當家對你們那些謀權篡位之事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同意出兵力僅僅是為了西祁國王子寶明音。"
寶明音如今已同意與他結盟,那麼秦家的兵力,也就會對商玨投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