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 醫院的消毒水味兒很……(1 / 2)

秋夏 月遇 2341 字 10個月前

醫院的消毒水味兒很濃,地上剛被泛黴味兒的拖把拖過,各色行人輪椅擠過,隻留下滿地黑印。分明不算太狹窄的過道,在環境的襯托下顯得格外擁擠。

沈秋打小就不願意來醫院,太壓抑了。空氣中的氣息令人作嘔,不時傳來的哭聲能把人逼瘋。晃到有些刺眼的白熾燈讓人頭暈目眩,意識不再清晰。5歲時,他爺爺在醫院過世,由於年紀輕還尚不懂得死亡意義的他,沒有哭,然後被爸爸打出了眼淚。這個地方似乎總是如此,隻有難過與悲傷。連難得的生的喜悅都帶著不確定。

他一向是彆人口中那個“挺可憐的小孩兒”。他的人生仿佛注定是被詛咒的一生,7歲的時候,他媽死在了醫院。父母的愛情好似轟轟烈烈,他爸跳了樓,殉情的結果是在醫院搶救無效而亡。自那以後,他常聽到街坊拿他父母的事作為茶餘飯後扯閒的話,他們有的會為父母的愛情而感動和惋惜,亦有人不解,覺得不現實。然後在爭辯的事後向他投來憐憫的目光,慨歎一句“多可憐的孩子”。但他們怎麼說,沈秋並不在乎。他不解為什麼自己該成為父母偉大的愛情的犧牲品,可他壓根兒沒有反抗的機會。也許他的命運注定如此。怨天尤人並不能改變什麼,他得為自己籌謀,他得活下去。他拚命地做一個品學兼優,惹人憐愛的乖孩子,讓撫養他的奶奶再愛自己一點。他不覺得什麼東西可以為他帶來無需回報的愛,那些關心愛護早就明碼標價。可他渴求愛,一個缺愛的人怎麼會不渴求?

他抗拒去醫院,他接受不了離開,他膽小又怯懦,不敢投注自己的整顆心,卻又害怕彆離。他躲避著身邊人離開的噩耗,騙自己根本沒有所謂的離開一說。他明白沒有用,可他隻能騙自己。他是一個矛盾體,他靠著設計好的一舉一動活得光鮮。這種行徑似乎過於成熟,可這確實是真的。

可這一次,他騙不了自己了。原因無他,彆離的主人公成了他自己。於是,裝了十幾年理性克己的沈秋必須得承認,他怕了,很怕很怕。可,怕的更多的卻不是死亡——他早就沒什麼好記惦的了,他在乎的人都不在了。但他卻仍然害怕著,這種害怕大概是從5歲爺爺病逝起就在他心裡埋下陰影的那份對彆離的恐懼。他不想變成“他們”。

所以他來了醫院,可笑怯懦的謀求著最後一絲生。

沈秋扣著手指,思緒飄到了哪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然後他想出去走走,明知沒用的“散心”。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院裡卻與裡麵沒什麼區彆。噴泉,草地邊堆滿了輪椅和“複健者”。

直到,他被草地上坐著的一個小男孩吸引了注意。他身邊沒人陪著,就那樣靜坐著,什麼也不乾。

然後,沈秋拿出了他一貫以來最會裝的樣子,掛上看起來讓人賞心悅目的微笑,輕拍了下男孩兒的肩。張口輕問:“小朋友,你好啊,可以幫我個忙嗎?”

男孩兒轉了身。看著約莫11、2歲的樣子,長的很好看,標致的像個瓷娃娃。卻是帶著淩厲與野性的那種。眼睛微微往上挑,高挺的鼻梁下的薄嘴唇給人一種疏離的感覺。小小年紀卻有著一種陰鬱少年的味道。他眼神犀利,打量著沈秋卻不說話。

沈秋有些驚詫於他與年紀不甚相符的視線,卻還是帶著笑,隨後輕笑著問:“小朋友,瞪我乾什麼啊?我看著像壞人嗎?”

男孩兒開口:“你在裝嗎?為什麼?”

沈秋愣了一瞬,沒想到男孩兒會問出這種問題,然後又神色如常地說:“裝什麼?”嘴角噙著笑。

“你根本不是這樣溫和的人。為什麼要裝?不累嗎?”小男孩眼底的不確定已然變成了疑惑。

“你叫什麼名字?”沈秋仍是笑著。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男孩兒神色嚴肅,微蹙了蹙眉。

沈秋輕揉了下男孩兒的頭發,笑著說:“寶貝兒,聰明的小朋友不會問沒有意義的問題。你覺得呢?”

男孩兒一絲不苟地把頭發理好。然後抬頭對沈秋說:“路清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