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幽暗無光,隻有牆壁上方幾盞昏暗的燈忽明忽滅。
整個地下室呈鑰匙狀,前半段是筆直的通道,通道兩邊是一間間囚牢,鐵欄杆橫貫在麵前,黑暗裡隱匿著一個個瘦小的身影。
道路上終點是一片四四方方的空地,最外圈被囚牢包圍,囚牢裡依舊躲著人影。
青年穿著一身白大褂,不緊不慢地停在空地中央。
“誰想離開這裡?”他露出溫柔的笑,這笑被陰影籠罩,像是黑暗裡引誘人的魔鬼。
囚籠裡的身影紛紛踏出黑暗,貼在鐵欄上,焦急在外揮動的雙手昭示著他們的渴望與迫切。
青年繞著那些隻剩骨架的手行走,像是步入動物園賞玩籠子裡有趣動物的遊客。
他突然停在一間囚籠前。
“你想離開嗎?”他居高臨下的蔑著蜷縮在黑暗角落的孩子。
“想。”孩子的聲音細若蚊蠅,帶著明顯的沙啞和顫抖。
“為什麼不伸手?”
“我,我不敢。”
孩子的眼睛像黑瑪瑙一樣,在黑暗中也閃閃發光,他用害怕無助的眼神望著孟燭幽,活像一隻小動物。
“就你了。”青年輕笑,右手從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不緊不慢地從中選出一把銀色鑰匙。
灰色的鐵鏈落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囚籠被打開,黑暗裡的孩子瑟縮了一下,他環著膝蓋,不安的望向來人。
青年走進黑暗,睨著那一小團黑影,低沉的聲音回蕩在這一方空間。
“跟我走吧。”
孩子就這麼呆呆的跟著他離開囚籠,走進未知。
青年帶著孩子沿著來路返回,寬敞的單行道兩邊是從囚籠裡伸出的雙手,他們妄圖抓住眼前的那抹白,以此離開這無儘的黑暗。
白色無情的略過手指,偶爾有人幸運地抓住衣擺也被主人嫌惡地扯開。
身後的孩子低著頭,不時偷偷看向兩邊。
那是和他一樣的乞求和渴望,即使會被帶向另一個地獄也讓無所謂。
孟燭幽斟酌著身後孩子的速度前行,心裡滿是震驚和煩躁。
不久前,他還在自己柔軟的大床上準備入睡,可在他意識消失後便到了這裡。
他變成了現在的模樣,身體被不知名的力量操控著,做著與他性格完全相反的事情。他就像個沒有身體的遊魂,被迫看著自己的表演。直到帶出這個孩子,他才能夠徹底掌控身體。
路的儘頭是一泛著金屬光澤的門,需要指紋認證。
孟燭幽將手放在識彆屏上,屏幕發出“叮”的一聲,門開了。
門後是電梯。
他帶著孩子進入金屬空間,門悄無聲息地關閉,他卻苦惱要按下哪個樓層。
他們所在的是最底層負十層,往上最高到負二層。
他盯著樓層按鈕,突然看見了金屬鏡下的自己。
高挑身材,寬肩窄腰,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銀絲眼睛,脖頸下垂著一張工作牌。
手指翻過工作牌,上麵有他想要的信息。
【姓名:孟燭幽】
【工作崗位:負四層研究員】
工作牌上方的中央位置是他的照片。
孟燭幽放下工作牌,右手按下負四層的按鈕。
電梯的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目的地。
金屬門緩緩向右折疊,露出門後的景象。
那是一條明亮的長廊,慘白的燈光刺人雙眼,隻看外表和醫院的走廊沒什麼區彆,隻是那一間間緊閉的房門後不時傳出淒厲的慘叫聲。
孟燭幽不知道要進入哪一扇門,麵上卻是不緊不慢地前行。
孩子緊緊跟著身前的大人,他不知道自己將要被帶去哪裡,卻不得不向寵物一樣墜在他身後。
孩子低著頭,他不敢看向牆壁,即使白牆上連窗戶都沒,可他還是想屏蔽那些聲音。
尖叫聲撥亂他心弦,皮鞋在大理石地麵噠噠敲響的聲音讓他的心不斷向下沉。
這仿佛是通往地獄之路,永無儘頭。
大人突然停下腳步。
孩子疑惑的抬頭望去。
右手邊一間病房的門突然打開,門後沒有開白熾燈,隻有內側的醫用探照燈發出白光。
門內傳出一道中年人的聲音。
“孟教授,請進來幫我個忙。”
大人進去了。
孩子也跟著走了進去。
門被關上,空間顯得更加擁擠和窒息,布滿死亡的味道。
“孟教授,您看這個實驗體,他這裡……”
大人被另一個大人帶到手術台前,兩人嘴裡不斷冒出孩子聽不懂的話語和詞彙。
孩子安靜地站在靠近門的牆邊,麵對著牆。
他有預感,這個實驗體曾是地下室同伴的一員,而他現在……應該是慘不忍睹的,不,那場麵對他來說應該是恐怖,是讓他明知道會是怎樣卻還是無法麵對的恐怖。
孟燭幽此刻站在解剖台前,內心百般翻湧。
解剖台上是一具不成人形的屍體,約是一名七八歲的男童。男童的肚皮被手術刀利落剖開,皮下的內臟被人像消耗品一樣隨意翻找,鮮血順著刀口外湧,在腳下積成一攤。
他的手腕、腳腕以及脖頸被鐵環扣在手術台上,周圍是他掙紮時抓出的痕跡,交錯縱橫。
視覺、嗅覺和觸覺上的衝擊讓孟燭幽腦汁中嗡的一聲炸開。
他不斷在心裡提醒自己這是夢,這才勉強用平靜的表情麵對身旁的中年人。
他就這樣站著聽完了中年人解剖孩子的全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