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蘇家城。
蘇暮雨一身墨衣,長發隨意披散在兩側,麵容俊朗卻蒼白,神情冷淡,無端透出一絲禁欲感 。
他正如往常一樣輕輕撫摸著劍身之上刻著的那幾行小字,目光沉鬱幽深,其中隱藏著一絲幾不可察的哀傷。
一隻通體漆黑的信鴉飛進了他的庭院,落在了他麵前的桌上。
蘇暮雨垂眸,卻瞧見了那隻烏鴉腹下的一點雪白。
他的心不受控製的一跳,竟以為自己看錯。等看清時他已經捉住緊了那隻烏鴉,動作微微急促,扯下了上麵的信。
“三日之後,落楓亭見。”
——林朝朝
熟悉的簪花小楷字體,蘇暮雨看著那落款許久,還是有些恍惚。
落楓亭,一提到這個地方蘇暮雨就想起那日她像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癡兒一般要求他隨她遠走高飛。
一恍,近四年。他還清晰無比地記得那天所有的細節。並在之後每一次回想時都像被一把尖刀紮進了胸膛。
卻如飲鴆止渴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再去回憶。
或許,他其實從沒有放下過,隻是……
負雪枯枝,難奏春歌。
他想,她是否遇到了什麼難處,需要他幫忙?
三日之後,落楓亭。
這裡是一片幾乎望不到邊的楓林,此時楓葉落儘,唯有樹枝上覆蓋著一層晶瑩的霧凇,在陽光下閃著銀色的流光。
林子中心有一座小亭,尖尖簷角上蓋著厚厚的雪。
亭子裡端坐的姑娘一身墨色狐毛大氅,身前的小火灶上醅著的酒“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散開淡淡的酒香。
她的眉眼被蒸騰向上的熱汽掩住,看不清神色。隻是偶爾抬眸望向亭外的動作顯示了她正在等人。
“小朝。”
小雪飄飄,有人一身黑衣撐傘而來,帶著一身的風雪。
來人身形修長,長發上沾著雪花,麵色冷俊,卻在看見林朝朝時多了幾分溫柔。
“許久不見,蘇……暮雨。”
林朝朝提起紅泥燒製成的酒壺斟了兩杯,眼中幾分欣喜,幾分糾結。
她想,這次是找人談合作,該稱呼人家一聲“蘇家主”的,隻是臨出口還是鬼使神差地喚了他的名字。
他們是朋友,是彼此生命中很重要的人,無論……也不必如此生澀。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林朝朝先舉杯飲了一口,慢慢念著詩。
如畫的眉目生動起來,宛如風吹起,楊柳輕展。
蘇暮雨收了傘,抖落上麵的雪花,坐在了林朝朝對麵。
“你的傷好了。”他似乎不知該如何開口,猶豫了幾下,當察覺到眼前人的吐息比上次見麵時更平穩許多,便知道她的傷該是無礙了。
“是啊,好了。”林朝朝輕輕笑了下,將酒盞往他推了推 ,“酒快涼了。”
語氣中不乏關切。
他接過酒杯,杯壁上似乎還殘留著她手指的溫度,讓他手心發熱。
輕啜一口,熱酒暖胃,升騰而上的熱意讓整個身體慢慢發暖。
“如此,恭喜,”蘇暮雨靜靜看著林朝朝燙酒,她指甲上的丹蔻顏色豔麗,成了這片雪白天地上唯一的明媚。
“你約我來此,是因為暗河對百曉堂那兩人出手嗎?”
他明白,她這樣的人在明確說出放下之後無論怎樣也不會向他求助。
“倒也算吧。”林朝朝恍惚覺得自己從蘇暮雨冷漠的目光中看見了一絲失落。
該是看錯了吧,他這麼冷靜理智的人。
“但我並不是來質問你的,我來,是想和你做一筆生意。一筆,可以讓你和暗河回到陽光下的,大生意。”
她放下酒杯,神情中透出一股霸氣,猶似冰川融化後崩塌的巨大冰石自萬丈山川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