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十足安全的姿勢。
祝眠每次感到焦慮害怕,戎渡都會這樣抱著他,他像個膽子很小的孩子一般窩在男人懷裡。
在他抬起眼睛和男人對視時,一個安撫的吻順勢落在了他的唇上。
“眠眠,永遠不要對我感到抱歉。”
祝眠眼尾滾出了溫熱的淚水,他鼻尖也發起了紅,哽咽道:“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戎渡,我隻是感覺很害怕……”
戎渡輕輕拍著他的背:“彆怕,有我在。”
祝眠的眼淚流得更歡。
戎渡與他接了一個綿長的深吻,吻掉他所有的淚水,又去輕啄他的耳朵。
祝眠身體敏感的發著抖,右手顫顫的落在了男人的側臉上。
“戎渡……為什麼你從來不問我?”
男人頓了一下。
祝眠轉過身體,抱住他:“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媽媽的事情呢?”
戎渡默了片刻,貼了貼他的額頭:“因為相信等你足夠信任我的時候,會主動告訴我。”
祝眠聽了他的話後好似突然變得很委屈,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水,低低開口道:“媽媽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今天,今天有媽媽的學生來看我……”
說到這裡,祝眠的淚水又一次決堤了。
戎渡抱緊了他。
“可是我不想見到他們。”祝眠聲音發啞,幾乎有些崩潰了:“媽媽是因為他們才死的,是因為他們。”
戎渡的身體僵了一下,視線變得很暗沉,許久才恢複如常,他低聲道:“對,是因為他們。”
青年身體抖得很厲害,語無倫次:“那些石頭太大了,被砸到特彆疼,好多天,過去了好多天……”
“媽媽被壓在下麵,她該有多疼啊……”
戎渡的手輕輕拍著懷裡的人,一句話都沒說。
“戎渡,我不要原諒他們……不要見他們……我這輩子都不要見他們……”
“好,不見。”
青年不知道在他懷裡哭了多久,戎渡隻是抱著他,輕吻著他,一遍遍的哄著他說“不見”。
不見。
那就不見。
祝眠昏昏沉沉的,好似睡了過去,他半眯著睜開眼睛時,依然是之前的姿勢,窗外日色明媚,晃得他有些難受。
他動了動,蹭進了男人的頸間。
戎渡:“還困嗎?回床上睡吧。”
祝眠輕輕搖了搖頭。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特殊,也很讓他心安,他情緒冷靜了下來,低聲說:“明天是媽媽的忌日,每次都會有很多人來,我想避開他們,我們下午再去吧。”
戎渡:“好,聽你的。”
祝眠思維運轉得很慢,這一天的時間好像停滯了,整個世界都很安靜,他靠在戎渡懷裡,偶爾與他交談,偶爾與他接吻。
客廳裡柔軟的沙發就是他們全部的活動範圍。
手機應該是響過的,有電話,有信息。
可能是喬茵,可能是陳主任,可能是林躍,可能是趙雯,可能是祝德忠,可能是蔣譽,可能是任何人。
但是祝眠沒看。
他的精神遊離在整個世界之外,有時連眼前的男人也會忘了,隻有說話時才能想起。
戎渡深吻他,他抱住戎渡,與他倒在沙發上,交頸纏綿。
馮願安的忌日來得很安靜。
一個周四,本就是一個很平常很普通的工作日,隻是人賦予了它格外的特殊意義,所以才特殊起來。
郊外的墓園打破往常的寂靜,某一座墓碑前斷斷續續來了很多人,放下了無數捧潔白的康乃馨。
有人哭,有人沉默,有人嚴肅,看管墓園的老人白發蒼蒼,望著眼前的這一幕垂淚,上午九點三十八分,安城這座曾經遭受過那樣創傷的小城上空響起了肅穆的鳴笛。
一直到臨近中午時墓園才安靜下來。
祝眠是下午來的。
按照安城的習俗,掃墓祭奠隻能上午來,下午不吉利。
但祝眠有什麼所謂呢?他已經十七年沒見過馮願安了。
墓園裡刮著輕柔溫暖的夏日風,連綿的綠色在周圍的山上潑灑,某座墓碑前,青年正彎腰用一塊軟布擦著碑上的照片。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隻是表情太過嚴肅,還戴著一副同樣太過嚴肅的眼鏡,她的樣貌氣場,與彆人嘴裡的她彆無二致。
馮願安,十七年前六年級一班的學生都偷偷叫她馮師太。
祝眠輕聲說:“媽媽,我結婚了。”
身後的男人高大沉默,俯身拉住了他的手。
他們在墓園裡待了很久,待到看守墓園的老人來提醒他們,說要關門了,他們才離開。
墓園又恢複了素日的寂靜。
然而並沒有人知道,天色暗沉後,墓園外又來了一輛車,一輛奢華昂貴的銀頂邁巴赫。
馮願安的墓碑前立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影。
他低聲叫了句:“馮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