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瞬間停住，過了一會才問：“你說什麼？”

“你是有什麼事情找我嗎？”陳佳然重複了一遍。

聽筒裡傳來長久的沉默。陳佳然沒有再等下去，直接掛斷了電話。

從洗手間出來後，床上已經沒有人影。目光在屋內搜尋了一圈，陳佳然這才看見坐在沙發上已經穿戴整齊的人。

“換衣服洗漱吧，”顧時卿看著她道，“不是要回學校？”

陳佳然點了點頭，從被子裡翻找出皺皺巴巴的衣物。手剛碰上腰間浴袍的係帶，卻又突然頓住。思考幾秒後，她拿起衣服，低頭走進洗手間。

坐在沙發上的顧時卿聽到關門聲，抬頭看了一眼，卻隻看到緊閉的磨砂玻璃門，以及上麵印出來的一抹剪影。

下一秒，他又聽到“哢嚓”一聲——是反鎖的聲音。

顧時卿向後靠了靠，不由覺得有些好笑。他從旁邊的果盤裡摘下一顆葡萄，丟入口中。

甜膩的汁水在嘴裡爆開，他一邊緩緩咀嚼著，一邊又拿了一顆。

然而，第二顆尚未入口，洗手間的門便被人從裡麵推開了。

陳佳然正站在門內，身上穿著昨天的白色緞麵魚尾裙，不太平整。

顧時卿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隨後站起身，將手中的葡萄遞給她：“走吧。”

頓了頓，他又回身走到桌旁，從果盤裡拿了個蘋果：“先吃點水果墊墊。”

陳佳然抬頭看了他一眼，卻也沒說什麼，伸手接了過來。

兩人下到地下車庫，陳佳然習慣性地向後排車座走去，剛想伸手拉門，繼而又突然頓住。她抬頭看向顧時卿，卻隻見對方也正在看她。

顧時卿看著站在後排車門處的她，輕笑了一聲，帶著幾分戲謔道：“滴滴司機為您服務？”

陳佳然顯然也意識到，自己這行為是把人家當司機了。她微微垂首避開他的視線，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向前一跨步，低著頭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地下車庫信號不佳，收音機裡傳出滋滋啦啦的聲音，間斷著一些零散的音符，像是冬季漫天大雪中一盞隱秘而又微弱的油燈。

“有水嗎？”陳佳然問道。

“剛剛在房間裡你不喝。”顧時卿一邊說，一邊解開安全帶，下車從後備箱裡給她拿了瓶水。

陳佳然接過來，道了聲謝，低頭從包裡取出分裝藥盒，倒出一粒，合著水一起咽了下去。

“什麼藥？”顧時卿重新係好安全帶，問道。

陳佳然將剛才他給的葡萄丟入口中：“複合維生素，隨餐的。”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出了地庫後，收音機重新連接，車內這才開始擁有連貫的聲音。

是馬勒的《第七交響曲》。

陳佳然掃了一眼電台調頻，將目光移向窗外。

在一個等紅綠燈的路口，她聽到身邊人問：“蘋果不吃嗎？”

陳佳然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蘋果，剛想送入口中，手卻在半道上拐了個彎，放到了顧時卿嘴邊：“你想吃？”

窗外草木茂盛，在玻璃上繪下一片綠色光影。

顧時卿垂目瞟了一眼。紅彤彤的蘋果之下，是纖細的手指，以及一段白皙淨潤的手腕。

喉頭滾了滾，他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目視著前方，鬆開刹車：“綠燈了。”

陳佳然也沒再多說，收回手，自己吃了起來。

車快開到宿舍樓下時，陳佳然突然出聲道：“我在這邊下就好了。”

顧時卿側頭看了她一眼：“前麵不就到了嗎？”

陳佳然笑了一下，也沒有多解釋，隻是道：“沒事，我這邊下就好。”

見顧時卿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她這才又補充道：“過去掉頭不方便。”

顧時卿沒再說什麼，按照她的意思停了車。

待車停穩之後，陳佳然衝他說了聲“謝謝”，便直接開門下車。

“陳佳然。”

她下車的動作一滯，沒有回頭。

關車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陳佳然這才轉頭望去，隻見顧時卿已經下車，手搭在車門頂部，正越過車頂看著她。

“學長還有事？”陳佳然看了他幾秒，輕聲問道。

顧時卿淺淡地笑了一下：“你說呢？”

陳佳然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顧時卿盯著她望了一會，最後還是主動繞過車頭，走到她麵前，看著她道：“什麼時候有空，一塊吃晚飯吧？”

陳佳然微微仰頭，笑道：“我周五六點之後有空。”

顧時卿點了下頭，“那我到時候六點來接你。”

說完，他轉身繞回駕駛位，開門上了車。

陳佳然站在路邊，目送著車輛離開後，麵上的神情瞬息淡了下來。她轉頭看向宿舍對麵長椅上坐著的人，抬步走了過去。

“佳然姐。”有人叫她。

陳佳然沒有理會，繼續向著宿舍大門走去。

趙一帆趕忙上前兩步追上她，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佳然姐，你不能這樣。”

陳佳然微微蹙眉，擺動了一下胳膊，對方卻沒有鬆開。她隻好扭頭看向他，問道：“我怎麼了？”

“你……一晚上不回消息，一聲不吭就掛我電話，到底去哪了？”趙一帆耷拉著眼瞼，看起來無精打采，“我昨天一直沒有睡，就是因為擔心你。”

“昨天晚上有點事，”陳佳然笑了一下，笑意卻很淺，淺到幾乎看不出來，“我沒什麼，不用擔心了。趕緊回去補覺吧。”

趙一帆看著她，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萬千情緒過後，他才又開口道：“你最近有按時吃藥嗎？今早的吃了嗎？”

陳佳然卻沒有再理會他的話語，隻是笑了笑，用力掙脫開他的束縛，轉身向著宿舍大門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