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了口氣,陳佳然坐起來,從床頭櫃裡的常備藥品中找出止疼藥,順著水咽下兩片。
許是兒時經常受涼的緣故,她的痛經一直很嚴重,要靠定時吃止疼藥才能緩解。
重新躺進被窩裡,這一次終於陷入睡眠。
但她又做夢了。
自上次分彆後的這兩個多月,她時常做同一個夢。
她躺在不知名花朵所組成的花海裡,任由風將她吹去遠方。不遠處有一個身影,她還是看不清那人的臉,但她知道他是誰。
可每當她輕聲喚出他的名字時,夢境便結束了。
陳佳然在很小的時候去過一次香港迪士尼樂園,那些遊樂設施她早已忘記,隻記得當花車謝幕,煙火冷卻後,樂園內漆黑一片。
她躲在旋轉木馬的欄杆下,找不到家人,一直在哭。
從那時起她便明白——美好的事物都是夢境,總是要醒來的。
永久的美好屬於天堂,從不會落入她手中。
她一直都不是命運眷顧的對象。
現實永遠會有坎坷。
而擊潰打工人的時刻總是很簡單——比如,周一的早高峰地鐵。
陳佳然吸了一口氣,身後的人潮不斷湧來,直接將她塞進了充滿沙丁魚肉的罐頭中,成為了其中一員。
好不容易出了地鐵站走到公司,剛坐下沒幾分鐘,旁邊工位的肖澤便敲了敲她的桌子:“老大叫咱們一起開個小會。”
陳佳然認命地拿起冰美式灌了一大口,收起電腦和筆記本走向會議室。
一旁的肖澤笑著打趣道:“剛上班一周,還不習慣吧。”
“習慣,”陳佳然掛起職業微笑,“都有一周了,哪裡還能不習慣。”
“這話你留著去跟老大說,”肖澤忍不住笑道,“不過你上手真的算快的了,我也見了不少實習生,你確實是這些裡麵最厲害的。”
“那我真是太榮幸了,”陳佳然腦子裡想著昨晚熬夜核對的數據,嘴上卻也沒停下,“能得到肖老師您的誇獎也是不容易。”
“這聽起來不像好話啊?”肖澤一邊說,一邊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老大。”兩人跟坐在中央位置的人打招呼。
鐘穎抬起頭來看向二人,笑著道:“早啊,你們倆是最早到的嘛。”
“我們倆隨叫隨到。”肖澤笑著說。
又等了一會,組裡其他幾個成員也陸續到場。鐘穎清了清嗓子,開始讓眾人彙報昨天所做的項目部分。
陳佳然昨晚幾乎沒睡,今早六點又爬起來梳洗化妝。她聽著前麵人的報告,全都做得近乎完美,不僅心裡也有些忐忑。端起桌上的冰美式,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後續的部分是由佳然負責的。”前麵的一位同事講完了,將話題甩給她。
陳佳然咽下口中的咖啡,接過激光筆,開始講述自己的部分。
連續三天平均隻睡了三個小時,她本來以為自己的大腦早就轉不動了,卻沒想到說出來的話仍然條理清晰。陳佳然一邊說,一邊想道:難道我天生就是個勞碌命?
演講完畢後,肖澤又起來收了個尾,眾人便都將目光投向鐘穎,等著她拍板。
陳佳然正祈禱著不要被點名,就看見鐘穎目光掃了過來,微笑著喚出了她的名字。
“佳然。”鐘穎看著她,開始針對她剛才說的數據部分進行提問。
好在陳佳然熬了三個大夜,又是剛走出校園,對待工作不敢懈怠,故而各種信息和細節記得比誰都熟。無論鐘穎問到哪裡,她都能快速地對答如流。
一場小會開完,陳佳然隻覺得自己僅剩的一點精氣神又被吸走大半。她癱坐在工位上,伸手再次灌下一大口冰美式。
“嗨。”一顆頭伸了過來。
“又有活了?”陳佳然感覺自己已經有些靈魂出竅了。
肖澤搖搖頭,抬手指向一旁烏泱泱的人群:“活兒暫時沒有。大佬倒是來了一個。”
陳佳然扯了扯頭發,努力直起身子看過去。
她頂著一張濃妝也無法修飾的憔悴麵容,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進了那個人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