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電話我爸很早就給我了,估計他也有我的。
我是個有點社恐的人,害怕和彆人打交道,他就這樣丟下我讓我有點兒孤立無援的感覺。沒辦法,我天生的“鴕鳥”性格。也正是因為這樣,我說不出挽留他的話,就這樣看著他離開了。
但是人總要學會自己一個人麵對身邊的人和各種事物,所以即便林遠江不在我身邊,我還是一個人硬著頭皮應付了所有事情。
後來想想還得感謝他,他也算是成就了今後能夠獨擋一麵的我。
自打開學那天分開後我和林遠江就很長時間沒再見麵。他當然犯不著上趕著找我這個“麻煩”,我也看出來他不是一個“樂於助人”的人,所以也沒再找過他。
他讀了研,校區和我不一樣。而我們又沒有刻意去找對方,所以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確切的說,是約等於沒有。之所以是約等於,是因為……
我主動給他打過一次電話。
十一月的時候,我已經逐漸適應了學校的生活。記得我媽的預產期好像快到了,我準備打電話回去問問。然而輸完號碼才發現手機已經欠費了。
我給手機充了100塊錢的話費後再次打了過去,但是卻沒有人接。
我又給我媽打了,這次是直接關機。就連我給他們發的微信,也一直等不到回複。
可是我已經兩個月沒有收到生活費了,剛剛又充了100塊的話費,微信裡隻剩十幾塊。那一刻,我很後悔往手機卡裡充了那麼多的話費。
我靠那十幾塊和堅忍的毅力撐了六天,看著我那高達93.77的話費餘額,我在餓死前的最後一刻撥通了林遠江的電話。那一刻,我慶幸我還有點話費,可以打出去電話。
林遠江帶我去吃了肯德基。已經餓的眼冒金星的我一個人乾完了一份全家桶套餐後又吃完了一份兒童套餐。
林遠江簡直驚掉了下巴,他說他從來沒見過像我這麼能吃的女生。
我將冰可樂一飲而儘後說到:“如果你和我一樣,靠一個月的生活費撐過三個月,最後一個月每天隻吃一個包子、隻喝一杯豆漿的話,你隻會比我吃得更多。”
“你爸媽為什麼不給你打生活費?”
我剛剛因肚子被食物填飽後而帶來的愉悅因為他這句話瞬間消散。
“他們……可能忘記我了……”
他們一直想要個男孩。但是這麼多年來,並沒有因為重男輕女的思想而苛待我。反而將我寵的很好,甚至有些寵“廢”了,導致我到現在還有很多事情不會。
難道弟弟一出生,我就變得那樣不重要了嗎?這麼多年的感情也煙消雲散了嗎?
那時我一直以為是新出生的弟弟分走了父母對我的愛,為此心裡甚至還埋怨過爸媽好一段時間。但這年暑假我回家後才知道,那個本應帶著全家人,包括我的期待降生的孩子並沒有如約出生。
我媽生產的時候大出血,醫生說大人和孩子隻能保一個。
我爸慌亂之餘也沒太過猶豫,雖然他很想要兒子,但不可能比過我媽,當即就選擇保大人。
這事的後續是我媽雖然救下來了,但因為她本就是高齡產婦,加上這次身體損耗得厲害,以後都不能再懷孕了。
那陣子家裡兵荒馬亂,我媽的封建思想比我爸殘餘得還要厲害。知道我爸為了保她放棄了好不容易懷上的兒子,哭天搶地尋死覓活,還鬨著要和我爸離婚。從老家趕來伺候我媽月子的奶奶被我媽折磨得沒辦法,住了幾天又回老家了。我爸沒辦法,隻能請了長假回來照顧我媽。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搞得焦頭爛額,我爸甚至連手機欠費了都忘記充,我媽整天以淚抹麵。
他們都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在上海的女兒。
對麵的人沒再說話,隻是玩著兒童套餐裡送的玩具的右手停了下來,輕輕將玩具放在了桌子上。
“你能借我點錢嗎?”我抬起頭看向他,眼睛裡還強忍著淚水。
“表叔……”
那是我第一次叫林遠江表叔,他微微怔了一下,笑道:“你都這麼叫了,好歹我是你長輩,哪有不幫忙的道理。不過也算不上借了,就當是我這個做叔叔的給自己侄女的一點兒零花錢。”
他給我轉了兩萬塊。
這是我十八年以來收到過的數額最大的收款。
我有點不敢收,問他是不是多打了一個零。
“你怎麼會這麼想?兩千塊能用多久?”他說到,“你放心用吧,要是不夠……”
“夠夠夠!”
我急忙說到。
來之前我爸也沒和我說他家這麼有錢啊!兩萬塊隨隨便便就給出去了。
“晚上有課嗎?”回去的時候他突然問我。
我有點懵,帶著疑問地“啊”了一聲。
“晚上,有沒有課?”他重複了一遍。
“沒有啊!”
“那行,到時候我來找你,帶你去吃飯。”
“剛剛不是吃過了?再說你已經轉錢給我了啊!”
“你現在這麼困難,我作為你在上海唯一的親人,不幫幫你回去怎麼和你爸交代?”
可是他明明已經幫過我了啊!
我本來想拒絕他,因為他對我已經算可以的了,沒必要再請我吃飯。而且,晚上京要過來看我。她從武漢特地趕過來的,我並不想放她鴿子。自從我高考結束後我們都沒再見過麵了。下一次再見不知是什麼時候。
我和林遠江說了京要過來的事情,他沒什麼所謂地說:“那叫她也一起去。”
我沒完全答應他,還是覺得要問過京的意見才好。於是我當著林遠江的麵給京打了電話詢問了她。她天生是個喜歡熱鬨和交朋友的人,樂於去參加這種飯局。
我開了免提,再拒絕也不太好,便答應了下來。
很多年後,我才意識到,這場看似簡單的飯局,影響了京一生的命運。甚至於我後來的人生,也或多或少受到過它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