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塵述在高中的最後一天,他沒有任何不舍,隻有厭惡和惡心。這天下午放學,天空落著大雨。他沒有傘,淋著雨直愣愣的走回家,渾身濕透,活像個落湯雞。打開門,還是一樣的情景。爸爸正掄著拳頭狠狠地砸向媽媽,而媽媽已經被打到哭不出聲。隻是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零散的癱坐在角落,任爸爸毆打,蹂/躪。可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默默地忍受,甚至視而不見。他不是沒有反抗過,隻是他的身上也早就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甚至還有被刀割過的痕跡,沒有一塊好肉。在學校麵對老師的關心詢問,也隻能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劃傷的。
塵述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鎖住房門,戴上耳機,躺在床上,享受著這短暫的、屬於他的時間。他思緒萬千,回想著過去,怎麼可能不難過。說實話,塵述不是沒有恨過媽媽。他恨媽媽不離婚,恨媽媽軟弱無能,如果離開爸爸,就不會是這樣的生活。就不用每天擔驚受怕,提心吊膽;就不用每天聽著媽媽的哀嚎聲,花瓶的破碎聲,刀子的掉落聲。無數的回憶撞擊著他,讓他沒有複習的心情。可他和彆人不一樣,塵述深知這一點,他要帶著媽媽逃離這個家。想到這些便又趕快收拾好心情,掏出書本,為明天的高考做準備。
高考的這幾天,家中沒有人重視,沒有人來問候,甚至沒有早餐。和平常的日子一樣。塵述苦笑,提好鞋就消失在了這個家中。
高考結束了,天空又下著大雨,似乎在為他們的青春落幕而傷感。他還是沒有傘,他沒錢買,他穿著半袖,沒有任何可以用來保暖或者遮雨的東西,塵述以為自己又要像落湯雞一樣回到家裡時,他的同學出現了。這位同學叫張斌,人很好很熱情,看宋遠方孤身一人且沒有傘就提出將傘借給他,避免被淋濕感冒。可從小生活在壓抑環境下的塵述心思敏感,不過是同學一句簡單的話,都認為對方是看自己可憐,在施舍自己。便沒有接遞過來的傘,頂著雨跑回了家。
今天家裡沒有哭聲,沒有把家裡搞得一團糟的聲音。“莫非是他們關係好轉了一點?”塵述在心中默默想著。他環顧四周,沒有看見媽媽,便大聲呼喚“柳寧,你在哪?”這時冒出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你媽工作去了。”
“哦”話還沒說完,塵述的後脖頸就被人狠狠掐住“既然你媽不在,那就你來。”塵高彥的聲音冰冷,憤怒。
塵述的下場和媽媽一樣,被摔碎著,無還手之力。舊的傷口還沒好,新的傷疤便又留下,破綻的皮肉,青紫的關節。渾身都充斥著疼痛,唯有眼淚倔強的不肯滑落。塵高彥這個禽獸泄憤之後便揚長而去,隻剩他一人在這孤零零的房子裡,收拾著破碎的殘渣。
第二日的清晨,柳寧回來了。她小心翼翼的用鑰匙打開門鎖,手裡還拎著一份熱乎乎的早餐。家裡很乾淨,但還有細小的玻璃碴。塵高彥不在,不出意外應該又去喝酒了。柳寧躡手躡腳的來到兒子的房間,看到兒子睡得正熟不忍心叫醒,她悄悄探過身去,發現塵述的眼睛竟然已經被打腫。柳寧看到這些,眼淚不自覺的掉下去。
從小生活在陰暗環境下的塵述對一切動靜都小心謹慎,從媽媽踏進門的那一刻他就醒了,現在不過隻是在裝睡,希望媽媽能在此時再多愛自己一點,一點就好。
塵述缺愛,他希望有人可以在了解他的善良和陰暗後依然能夠包容他,堅定不移的選擇他。
他悄悄地翻過身子,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小塵,”柳寧輕拍塵述的肩膀“給你帶了早餐,起來吃吧。”她胡亂地抹著臉上的淚水,穩定著呼吸聲。
塵述迷蒙著雙眼坐了起來,走下床坐在餐桌邊拿起早餐吃了起來。是熱乎的煎餅,宋遠方最喜歡吃的煎餅。他小心翼翼的吃著,仿佛這不僅是一份早餐。
他沒有和媽媽聊天,或許親人之間無需多言。
這天,他們去逛街,去吃美食,去買新衣服,去遊樂場,去滑冰,去嘗試一切之前從未嘗試過的。塵述的臉上揚起了笑,隻有柳寧的微笑帶著淡淡的哀傷,眼裡是化不開的憂愁。
夜色昏暗,蟬鳴吱吱,月牙高高掛在樹梢,時不時飛過幾群鳥。
晚上,他們去了一家高級餐廳。華麗的水晶吊燈緩緩投下光暈,舒緩柔和的小提琴音樂充斥著整個餐廳,牆上掛著幾幅歐式油畫,彆具一番情調。